谁曾想,她却真的哭了。
“住手……”
玉霖已然站不稳,那只手上的手,抓在李寒舟的胳膊上,颤抖不止。
“张药你住手。”
张药别过头,他很想告诉玉霖,死到临头,就收起她的悲悯仁慈,谁想却听她说道:“你又想过回活人穿寿衣的日子了吗?”
张药握刀的手一顿。
玉霖仰起头,冲张药喊道:“若不至绝境,谁欲做死士?张药,我此生最恨私刑!”
类似的话,她好像说过。
在什么地方呢?
张药未及彻想,手中之力却再度聚合。
他不认可玉霖的话,至少此时不认可,甚至觉得,文官就是矫情。
刀刃之下的人已痛得瞳孔发浑,绞在一起的双手在虚空里乱抓,脚上的踢蹬也越发剧烈。
一个人的惨象,在众目之中引为奇观。
众人惊惧,万籁俱寂。
玉霖忽然问道:“张药,你在教化谁?”
张药其实并不能听不懂这句话,但心中却莫名地生出一丝畏惧,这一丝畏惧竟引得他隔空将之前欲斥玉霖的话说了出来。
“十年书白读,十年司法官白做……蠢货,妇人之仁……”
“谁说的?”
玉霖踉跄地向前走了几步:“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什么酸话,我听不懂。”
“简单来说就是有些事回得了头,有些事回不了头。”
她竟自如地切作俗言。
“张药,读书是没什么好处,就一样,教你矫情,让你想得多,然后让你自己有路回头走。”
张药怔住。
“把刀拔了,张药。”
她又重复了一遍,“把刀拔了,我自己救自己……”
张药回过头:“他是江湖死士,你要赌他对你的仁慈吗?玉霖,不可能……”
“跟他无关。”
玉霖就着伤手抹一把脸,顿时满颊血污。
她迎城门风口转过身,看向赵河明。
赵河明望向玉霖,那道目光,何去年在大理寺公堂上望向他的目光何其相似。
“你……”
“君额上似可跑马。”
真厉害,对着张药说完一通俗话,她还能对他赵河明,再次雅言相斥。
赵河明不禁垂眼,“小浮,要求救就好好和我说话。”
“没人求你。”
玉霖慢慢松开李寒舟的手,朝赵河明走近,直至走到赵河明面前,才低声说道:“你们一直觉得,你们面临的所有困局,解法都在蝼蚁的性命之上,所以杀人,灭口,你们做得很习惯。但其实,反过来也一样。”
赵河明眉心顿蹙。
“赵刑书,蝼蚁性命的困境,解法也在你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