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明帝听罢不置可否,只道:“办吧。”
赵汉元应声行礼,退出了文渊阁。
奉明帝这才召杜灵若近前,冷道:“去把你们掌印叫来。”
许颂年今日难得不在宫内,人来时已过了午时。一路上杜灵若已将张药受伤之事告知,许颂年因此一入殿即跪下叩首,请罪的话尚未出口,就见一双革靴踏至眼前,劈头扔来一句:“这是第一次,他办砸了朕的事。”
许颂年的一双手死抠于砖缝之中,请道:“请陛下将奴婢赐死,饶恕张药。”
奉明帝道:“你又威胁朕。”
“奴婢岂敢?”
奉明帝蹲下身,冷笑道:“呵,许颂年,朕告诉你,陈见云朕是不大喜欢,但这不代表朕就没贴心可靠的人伺候,朕过去信任你,你身上的差事是有些多,这朕几年也是有些懒了,但朕也可以费一回神,把你锁起来,再将你身上那些差事一件一件理清楚了,全部分派出去!至于张悯,她已经活得够久了!”
“陛下!”
奉明帝赫然起身,居高临下,似觉跪地之人很是可笑,如逗弄猫狗一般,半笑半呵道:“还要闹吗?”
“不敢,求主子怜悯……”
奉明帝拂袖转身,“朕要亲自问他办砸差事的原因。当下舞弊案未结,朕虽尚没这个功夫。但你最好提醒他,朕知道他赖得苦刑,尊口难开。所以这一回朕问的是他张药,生不如死的是你许颂年。”
“是……”
“下去吧。”
奉明帝挥手道:“得空去看看他,他若醒了,你就把朕的话带到。”
张药睡了很长的一觉,醒来睁眼,见自己躺在那口熟悉的棺材里,张悯伏在棺材边沿已然睡着了。张药撑坐起来,纵然他素来强健,但失血过多,又不得及时进补,强坐起来,头便眩得他有些难受。
张悯被声响惊醒,见张药坐得不稳,忙伸手扶住他,又将自己身上的氅子解下与他披上,待张药坐稳方脱了手,在棺边重新坐了下来,
姐弟二人对坐相视,却谁都没有先开口,直至张悯受了些寒,猛咳了几声,张药听得,便立欲起身去替张悯倒水。
张悯摁住张药的手,制止他道:“你能不能先顾着你自己。”
她用了十足的力气,张药不敢和她对抗,不得不坐回了棺中,沉默地低下了头。
张悯看着他脖子上触目惊心的勒痕,不忍道:“别再做镇抚司的差事了。”
“我不在镇抚司,许颂年一人,请不来你的药。”
“没关系。”
张悯轻声道:“姐姐活了三十多年,够了。”
“你胡说什么?”张药抬起头,“父母的嘱托……”
“父母已经死了。”
“你……”
张悯替张药拢紧氅衣,唤得他的乳名,没有让张药再说下去。
“药药,我从小病弱,因此父母多嘱托你,将来照顾我。可若你我皆得寻常人生,这般嘱托,不过是让你我时常走动,让你做得我在夫家的倚仗,并非要你以命相护。你执念深重,误会父母,是因为我和颂年顾着自己的事情,没有照顾好你,你根本没有好好地长大,没有亲朋师友,除了我和颂年之外,就只有一个主子,偏他让你行恶,以至你生出自戕的心……”
“我没有。”张药下意识地否认。
张悯却道:“我是你一母同胞的姐姐,你在想什么,我怎会一点都不知道?可我救不了你。药药啊……”
张悯轻抚张药的脸颊,含泪道:“有负父母在天之灵的人,是我才对。”
“你听我说。”
张药按住张悯的手,“我没有想死了,我认真的,我不想死了,我也绝对不会自戕。你如果不信,就去问玉霖……”
张悯蹙眉,“问玉霖?”
这话一出口,张药也是一愣。
好没道理,为什么他张药不想死这件事,张悯一定要在玉霖那里才能得到证实。
“我……”
张药正不知如何解释,房门忽被推开,玉霖端着一壶热茶和一碗药进来,轻快地说道:“倒茶这种事,该叫我啊。”
她说完将茶盘放在独箱上,倒了一杯茶递与张悯,又将药碗送至张药手中。
张药接下,眉也不皱地灌了自己满嘴。
玉霖靠在独箱边,看着张药喝完药,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醒了。”
她说完和张悯对视一眼,算是彼此宽慰,接着又说道:“许掌印的药,就是有效,不负我们这几日,捏着他的鼻子灌她。”
说着抿唇笑弯了眉眼,张悯面上的愁云竟也跟着这句“玩笑”散了开去。
张药没有说话,任凭玉霖打趣。
张悯侧身问玉霖道:“早些时你去什么地方了,我在家中竟没寻得你。”
玉霖答道:“去看了影怜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