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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登位, 朝堂內外都需清理,廢帝自那日離開後,就一直未曾出現, 居於福寧殿內。兩府宰執猜測著新帝的心思, 都不敢再提廢帝, 就這般將元莞拋棄腦後。

宮城內三司分佈管轄, 多年後兵權收歸一處, 元喬也未曾更換殿前司的統領,讓人不解, 廢帝的人用著心中也不安, 新帝一意孤行,也無人敢置喙。

待朝堂上安靜下來,已近年底,廢帝一事過去兩三月,而眾人回過頭來也想起元莞在福寧殿內住了這麼久。

福寧殿歷來是皇帝所居住,元莞既非皇帝,就該挪出福寧殿才是,兩府宰執未曾言語, 御史臺緊抓著不放, 奏疏一本接著一本。

元喬自立後, 許多人故意不去想元莞是否真的非先帝血脈, 亦或者那不過是元喬野心膨脹的障眼法,廢棄元莞的一條路子罷了。

尋常朝臣不管,自詡剛正不阿的御史臺開始鬧了, 元喬聽後, 不為所動,御史揪著不放, 爭執幾日後,有人跪於殿外呈請。

周暨聞訊後,求見元喬,想要帶走元莞。

周暨的心思,昭然若揭,元喬在幾年前就已經知道了,周暨的膽量也變大了,她笑了笑,不與她計較,周暨卻不肯罷休。

“陛下既已登位,元莞於您而言,不過是一無用之人,臣真心喜愛她,定會珍惜她。”周暨嚥了咽口水,怕得不行,眼睛盯著面前的地板,也不敢去看元喬。

“無用之人……”元喬聽到這句話後,淺淡的笑意也跟著散去,她望向周暨,冷聲道:“你見了幾次元莞,她同你說什麼?”

幾月來,見過元莞最多的就是周暨,隔三差五就提著食盒,從殿門處大搖大擺地進去。元喬沒有令人阻攔,久而久之,周暨的膽子就變大了。

“她並未同我說什麼,都是些小事,有時說說點心,說說……”後面的話周暨就不敢再說了,元莞還說陛下以色矇蔽她的事,想了想立即道:“還說說外間的風景,沒有說過朝政。”

福寧殿內外除去落霞,都已是元喬的人,周暨不知,元莞卻是知曉的,也不會問周暨朝堂的事,大多時候吃到可口的點心,會多問一句做法,以此打發時間。

元喬沉吟須臾,揚手看向一側的孤鶩,吩咐道:“去將周大人請來。”

周暨聞言,臉色倏而就紅了,忙道:“臣已開府,自己的事自己能做主,不需問過父親,再者御史所言她不該留在福寧殿內,臣此舉也是為陛下解惑。”

孤鶩是元莞的人,依舊留在垂拱殿,就連孤鶩自己都不明白元喬為何不殺他。但自那日後,他曾去過福寧殿求見元莞,元莞始終不肯見他,落霞言語間晦深莫測,想來元莞不是不見,而是不願給他招來麻煩。

“婚姻是大事,若周大人同意,我便可以讓元莞隨你走,他不同意,永安侯也徹底死心。”元喬語氣平淡,並無以權壓迫,而是心平氣和。

如此一來,周暨知曉自己毫無機會了,呆呆地跪坐在殿內,不由心存怨恨,陛下此舉實在可恨。她早就開府自居,是一府主人,竟還將她當作一孩子。

永安侯氣得臉色發紅,周大人匆匆趕來,就見‘兒子’跪著不說話,揖禮後拿不準元喬的心思,恭敬道:“陛下召臣有何事?”

“永安侯想娶元莞,二人重修舊好,故而朕問問卿家的意思。”元喬道。

周暨輕哼一聲,就瞧見父親的臉色變了,她更加不屑,元莞如今身份尷尬,個個心思詭異,若在以前,誰敢不敬。

“陛下容稟,小兒重情,但婚姻乃是大事,不可兒戲,臣帶回去好生管教,定不叫她再生妄想。”

周暨怨恨地看了父親一眼,氣得捏緊了袖口,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再看御座的元喬,不由心生反感。只怕元莞說的都是真的,元喬就是以色矇蔽她。

君臣說過幾句後,周大人領著垂頭喪氣的永安侯回府去了,孤鶩在側看得清楚,永安侯一直忍著,只怕出殿就要哭起來。

時至今日,永安侯對元莞依舊還是有情,他回首看了一眼元喬,將那份嘆息又按回肚子裡。這位新帝的心思,叫人實在看不懂,廢帝又不動元莞,將人禁在福寧殿,置御史諫議而不顧,真不知如何想的。

周暨回府後,數日不出,直到除夕都未曾入宮。

今年除夕宴皇帝免了,賞賜年禮後,各府自己過。

除夕這日魏國長公主入宮了,元喬親自去迎,出殿就見老人家踏寒蹣跚而來,她將人請入殿,吩咐人去辦茶。

魏國長公主在廢帝之後就病了一場,元喬令太醫去看,賞了許多珍貴補品,再見她,也不知該說什麼。

垂拱殿內的擺設照舊,與元莞在時並無區別,魏國長公主觸景生情,直言道:“今日除夕,臣想求陛下一事。”

元喬微怔,心中略有些不安,勉強一笑:“您說。”

魏國長公主無甚好臉色,道:“不知陛下可同意臣帶走福寧殿那位,僅今夜,明日就好生送她回來,臣以魏國公主府保證,不會令她跑了。”

今日沒有宮宴,皇帝怎麼自處,無人敢問,魏國長公主心疼侄女,大膽來問一問。

元喬神色微變,低聲道:“只怕她不願意跟您走。”

“陛下不問問,如何知曉呢。”魏國長公主捧起熱茶,不去看元喬的神色,與她也是極為生疏。魏國公主府本就不參與政事,她與這位新帝本有些情分,如今經過廢帝一事後,也不想有什麼瓜葛。

元喬喚來孤鶩,令他去問。魏國長公主拒絕道:“那是陛下的人,問與不問,臣也不在,不如蘇英跟著去問問,如何?”

元喬頷首同意,孤鶩領著蘇英離開,殿內

靜默無聲。元喬並非健談之人,魏國長公主也無意說話,兩人靜靜坐著,直到兩盞茶後,魏國長公主才道:“再過不久就是先帝的忌日了。”

不久二字是概言,實在還有幾月之久,元喬心明,也不去解釋,垂眸不言,熱茶几乎就要涼了,才見孤鶩與蘇英回來。

蘇英面色不好,孤鶩則道:“問過了,那位不肯。”

魏國長公主重重一嘆,扶著蘇英的手站起身,行禮就離開,也不多言。

待人消失後,元喬才問孤鶩:“她如何說的?”

孤鶩道:“臣未曾見到她,落霞傳話,道是不去的。”

元喬不再問了,坐回案後,翻開奏疏,久久不語。坐了片刻以後,心中繁雜,起身去殿外走動,不知不覺走到福寧殿。

她站著不動,孤鶩就跟著停了下來,不久後落霞出來了,見是元喬,俯身行禮,退至一旁。

方下過一場雪,重簷上的雪積得厚了,遠遠看去,冰天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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