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連科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五章 政權(一) 選舉,炸裂志,閻連科,大文學小說網),接著再看更方便。

請關閉瀏覽器的閱讀/暢讀/小說模式並且關閉廣告遮蔽過濾功能,避免出現內容無法顯示或者段落錯亂。

就像一場演出劇。此前孔明亮為選舉所做的一切,在縣長、鎮長和警察的目光及大喇叭的喚話中,如一股炊煙被風吹走了。孔明亮從臺中央起身坐到臺子角,望著朱穎和鎮長、縣長說著笑著朝臺後的一片樹下的茶桌走去時,朱穎就像已經選上了樣,陪著他們像領著她的熟識客人般。

婊子和郎豬!——他這樣在心裡咒罵著,有一股孤獨的仇恨從心底升上來。他極想衝到臺上把那投票箱和桌子掀翻掉,及至看見父親、哥哥還有特意從縣城高中回來為他投票的四弟,他又覺得事情還沒完,人們並不一定真的選朱穎。

她畢竟是婊子。

有誰不知道她是在省會做那風流生意呢?

說好人們投票和點票間,領導和候選人是要離開票箱閃躲的,都到後臺的茶桌那兒去候等,可孔明亮這時就是不想去。不想和他們呆在一塊兒。朱穎像一個巨大的金斑母蝴蝶把那些男人招走了,他想他該恨朱穎,就像一堆蒼蠅圍著糞飛時,他更該厭惡的是那一堆糞。可不知為啥兒,他罵朱穎婊子如同掛在嘴上的話,可到了必恨這一刻,他恨將不起來。他忘不掉她眉間那勾魂撩人的表態來。抽了一支菸——從準備開始選舉他就開始抽菸了。抽著煙,望著遠處井然次序到臺上投票的村民們,他看見有一隻喜鵲叫著本要落在他身邊樹上的,可欲著落下時,卻又飛走了。竟落到那邊朱穎頭頂的一棵樹身上,歡唱了很久才又飛開去。縣長和鎮長,還指著喜鵲和朱穎說了很多話,笑聲黃辣辣地蕩過來,像針刺一樣紮在孔明亮的腦子裡。他們睡過沒?都一定去過朱穎的娛樂城裡吧?讓那兒的姑娘給他們洗澡、擦背、按腳,最後他們就抱著哪個姑娘躺到床上去。孔明亮很肯定地這樣想。想只有這樣才合乎縣長、鎮長熱她冷己的事態來。不然間,怎麼會他們在那兒又說又笑,就沒人想起把他這個候選人也叫將過去呢?右前投票的人,很多投完票開始朝著村裡走。日又平南,到了午飯時,村民也是要回家燒飯吃飯的。望著那些回走的村人們,呆在樹蔭下,花花團團的光亮落在孔明亮的臉上和身上,他覺得身上一陣熱、一陣冷。朱穎到底和鎮長、縣長睡過沒有的念頭老是如刺一樣紮在他的頭腦裡,血淋淋,拔不掉,這讓他有些坐臥不寧了。本來不關他的事,她又不是他媳婦,不是他物件,可這一刻他冷猛地靈醒到,只要他們睡過了,那今天他這村長就勢必敗選了。敗選了,那每日每夜都在他的熱望中漸欲漸高的大樓也就坍塌了。他的人生就嘩地完結了,如在河邊堆起的一堆澡泡噼噼啪啪破裂了。活著也沒意思了。日子也沒趣味了。他就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一天一天過去了。他是為了把村子變鎮、鎮子變城才來到炸裂的。偷扒火車時,他幾次都差點從車上掉下摔死在路基上。炸裂是因為他才富將起來的。到現在,全村人都樓屋瓦舍了,只有他孔家還住在原來的一院草瓦舊屋裡——雖然是戲意,可都是為了村長和這炸裂的努力呢。可眼下,那婊子——就因為她長得好,會風流,鐵路提速他不能領著村人卸貨致富了,她就可以帶著錢衣回到村裡和他一爭高下來當這村長了。

他媽的!——朝樹的根下踢一腳,孔明亮看見那最後投完票的村人們,離開河灘往村裡走去時,朱穎領著縣長、鎮長也往村裡走去了。

要吃午飯了。

於是間,孔明亮也朝村裡獨自走去著。

·3·

沒回家,孔明亮去了村委會。

空空的村委會中除了他和村秘書程菁姑娘外,還有的就是四月才有的陽光和滿院子都是隨春而來的野麻雀的叫。他坐在空大的村委會的辦公室,過分顯高的樓屋頂,讓屋裡的沙發和花草,都覺得自己低矮和萎縮。程菁也穿了紅毛衣,直筒褲,半高的黑皮鞋,人也純淨靈秀到了了不得。可村長孔明亮,就是覺得她的臉上沒有朱穎那股撩撥勾人的味。他沒有回家去吃飯,不知程菁從哪兒給他端來了一碗撈麵條,他就坐在辦公室的桌前吃。要吃時,他又盯著程菁突然問:

“我要讓你嫁給我你會高興嗎?”

程菁說:“縣長、鎮長分散到村裡各戶吃飯了,說這是他們瞭解基層的好機會。”

明亮又問她:“說實話,你覺得縣長、鎮長和朱穎到底睡過沒?”

“點票就在河灘會議臺子上,”程菁說,“飯後票就點過了,村人們返回會場就宣佈你和朱穎誰的票數多。”

孔明亮就一下把麵條碗僵在嘴邊上,不說話,盯著大屋裡的空靜和落寞。程菁站在他面前,臉上滿是為他落選的擔憂和惆悵,像做錯了啥兒偷偷瞟著他。“去河灘地那兒跑一趟,探探情況抓緊回來跟我說。”待明亮把飯碗放在桌子上,對程菁這樣一句後,程菁就點頭慌慌出去了。

程菁第一次從灘地那邊傳回來的話兒是:“孔村長,你和朱穎的票數差不多,你還比她多幾張。”

第二次:“朱穎的票越來越高了,她已經比你多了五十張。”

第三次:“現在票點一半了,你是二百零一張,她是四百零九張。”

第四次,程菁姑娘汗淋淋地從外面風進來,臉色黃白,頭髮汗溼在額門上,立在孔明亮面前欲說時,明亮對她擺了手,讓她不要說。就那麼沉靜一會兒,他咬咬自己的下嘴唇,差一點就在那唇上咬出血,才又讓她到鄰居把朱穎請到村委會里來。說是請她來,彷彿下了天大的決心般。決心下定了,他人就沒有力氣了,倒在靠椅上,渾身軟得要從椅上滑下來。可是程菁出去很快就又回來了:“她讓你到她家裡去。她說你請她就該去找她。”孔明亮就在那椅上怔待著,眼裡滿是空洞和虛茫。過去一段天長地久的時光後,他悠長地嘆口氣,從桌子那邊慢慢走出來,在程菁的頭上摸了摸,摸出一股醉人的發味和洗髮水的香,又在她的額門上親一下,然後就朝門外綿軟無力地走,還又回頭依戀地瞅瞅村委會的三間大房辦公室,像皇帝被逼宮後不得不離開他的大殿般,濃重的傷失霧一樣罩在他臉上,還有屋子裡。

也就一步一傷地離開了村委會。

“我咋辦?”程菁追到村委會的院外問村長,“朱穎當了村長,她還會讓我當這秘書嗎?”

淡下腳,想了好一會,孔明亮回身用很輕的聲音笑著說:“我怎會不當村長呢,你這張烏鴉嘴,我怎麼會選不上村長呢?”又回身朝著朱穎家裡去。中間也就幾十步的路,他走得沉緩遲暮,幾次都想立腳轉回來。可也終是沒有轉,讓炸裂的歷史徑直朝前了。日光在頭頂如澆流下來滾燙的水。汗從他的頭上朝著脖子下邊流。程菁在後邊一直望著他,忽然後悔他在村委會里幾次想沒人時把她的身子要了去,可她終是扭著閃躲著,沒有把自己給了他。現在她看他將要不當村長了,走路蹣跚,病病懨懨,七老八十歲的樣,就慶幸沒有把身子給過他。也又覺得還是給了好,有啥兒了不得,不就一副皮囊身子嘛。然現在,他要下臺了,再給他也不是給著村長了。站在那兒望著想,直到他拐進那方院落的門樓裡,程菁都沒有想明白到底該不該把自己的身子送出去。

朱家院落裡的光,明亮熱燙,使人周身都是黏津津的汗。孔明亮很想用冷水洗把臉,把自己冰一冰,再到她的面前去。進門後,他扭頭朝著院裡瞅,看見她在院牆邊下用為澆花澆樹預備的龍頭在洗碗,水流嘩嘩的,也就站住了。“你咋不在灶房洗碗呀?”這樣問一句,沒見她扭身回頭來,以為是自己那樣想了想,並沒問出口,就又鼓著力氣大聲問:“你咋不在灶房洗碗呀?”

朱穎還是沒有扭頭回他話,像壓根沒有聽見樣。

其實間,她知道他在她身後。門響時她就知道他來了,但她就是不理他,和壓根不知有人進了院子樣,直到他把那話問到第三遍,她才洗過鍋碗,轉過身,對著他像看一頭垂死的騾馬般,見他面色枯黃,額門上的汗珠滾球一樣滴滴答答落。河灘地那兒的大喇叭開始廣播了,通知炸裂村的村民們,吃過飯趕快到會場去開會,點票馬上就結束,馬上就宣佈誰當第一任民選村長了。大喇叭裡的聲音又粗又重,說話磕磕絆絆,每一個字都如不連貫地朝外砸著的粗糲石頭般。待那喇叭的聲響完了後,明亮和朱穎都從那聲音中掙出身子來,在院裡彼此望了很大一會兒,最後還是朱穎憋不住她的志得和嘲弄,抿著嘴卻還有淺笑從她的牙縫、唇間擠出來。

“是來求我退選吧?”她問著朝著屋裡走。

他跟在她的身後邊:“你咋不和鎮長、縣長一塊吃飯呢?”

“來不及了,我決心當這村長了。”

“跟我說句實在話——朱穎,你到底和鎮長、縣長睡沒有?”

“灶房龍頭壞掉了。”她把洗過的電飯鍋和碗筷放在灶房內,“你已經把機會錯了過去了。”

“我知道你比我的票數高。”孔明亮追在她的身後邊,“我只想知道你和鎮長、縣長到底有沒有那關係。”

“大喇叭都催著群眾開會了,”朱穎說,“我們倆得趕緊到那會場去。”

他一下攔在她面前:“把村長讓給我,我啥都答應你。”

她站在那兒瞟瞟他:“你能答應我啥兒呢?”

“我只要你告訴我一句話,”他急切得嘴唇有些抖,“你到底和鎮長、縣長睡過沒?”

她逼問:“你能答應我啥兒呢?”

“我娶你。”

“能跪下來給我發誓嗎?”

他就望著她。

“跪下發誓呀!”

他就終於跪下來:“你讓我當村長,我們立馬就結婚。結了婚,我主外,你主內,炸裂村就是咱們家的炸裂村。在村裡你想幹啥就幹啥。”說完他抬頭望著她,感覺到她家地上的瓷磚硬得和鐵樣,硌著他的膝蓋骨,像他跪在一柄刀刃上。外面的喇叭又響了,點著他和朱穎的名,讓他們趕快都到會場去,一時三刻就宣佈票數、宣佈誰來當村長。明亮不管喇叭裡的話,就那麼呆跪著,目光求哀哀地看著朱穎的臉,看著她那撩勾人的眉間濃態來。朱穎倒是仔細聽了大喇叭裡的喚話後,才又低頭瞅著他,慌慌拉著他說道:“我知道你早晚得有這一天——快走吧,一宣佈啥兒都來不及了呢。”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都市小說相關閱讀More+

大愛魔尊,我的女弟子全是病嬌

芝士雪豹嗷

追天

得道者

作死9999次,大家都想送我走

霜於楓戀

我有未來科技系統

薑汁糖水

刺心6·無冕之王

墨武

撿寶聖手

醉臥花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