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废墟清理者”地下掩体的过程异常沉默。
拉普兰德将那颗暗蓝色的概念结晶交给了威尔森,只简单说了一句“品质可能出预期,建议谨慎研究”,便带着德克萨斯和塞法利亚回到了居住单元。她没有解释在领域雏形核心生了什么,只是要求绝对不受打扰的独处时间。
威尔森虽然满心疑问,但看到拉普兰德那异常苍白的脸色和眼中尚未完全平息的银灰色风暴,明智地选择了不再追问。他立刻安排了最高级别的守卫和隔音措施,确保没有任何人能打扰那三个房间。
居住单元内。
拉普兰德盘膝坐在房间中央,双眼紧闭,呼吸缓慢而深长。
德克萨斯和塞法利亚守在门外,隔着门板,她们能感觉到房间内涌动着某种极其压抑、却又异常活跃的能量波动,仿佛有一场无声的风暴正在酝酿。
她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
姐姐……到底看到了什么?
房间内。
拉普兰德的意识完全沉浸于混沌适应引擎的核心。
引擎正在以最高优先级处理刚才在恶魔领域中捕获的那几秒钟的“数据”。
那些数据太庞杂、太深邃、太危险了。
仅仅是尝试解析,就让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撕裂、重组、然后抛入无尽的虚无。
但她必须解析。
因为她看到了真相的冰山一角。
她“看”到了恶魔领域的本质。
那不是一个物理意义上的“地方”,而是一个由无数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负面情绪——恐惧、愤怒、痛苦、绝望、憎恨、嫉妒、贪婪——作为“建筑材料”,以某种越常规逻辑的“概念凝聚法则”为粘合剂,构建而成的、存在于现实维度之外的“情绪概念集合体”。
每一个恶魔,都是这种集体潜意识中某种特定负面情绪的“人格化显现”与“规则化载体”。
枪魔,是“人类对枪械(以及更广义的‘远程高效杀伤工具’)的恐惧”的化身。
战争恶魔,是“人类对有组织暴力冲突及其带来的毁灭与秩序重塑的恐惧与迷恋”的具象。
下落、衰老、黑暗……每一个根源恶魔,都对应着人类心灵深处最原始、最无法摆脱的某种根本性恐惧或负面概念。
而玛奇玛所代表的“控制”或“支配”,则更加复杂——它可能源于人类对“失去自主权”、“被他人意志强行覆盖”的恐惧,也可能掺杂着人类自身潜藏的“支配他人”的欲望阴暗面。
这些恶魔并非“生物”,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灵体”。
它们是活着的概念规则。
它们的存在,依赖于人类集体潜意识中对应情绪的“持续供养”。
情绪越强烈、越普遍、越持久,对应的恶魔就越强大,其概念规则在现实中能施加的影响就越深远。
这就是为什么枪魔在人类枪械文化最达、枪击事件频、民众对枪支恐惧最深的时代和地区,会强大到能够展开覆盖整个东京的概念领域。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根源恶魔——战争、死亡、饥饿、控制——会强大到近乎永恒不灭,因为它们对应的情绪,是人类文明自诞生以来就根植于基因和社会结构深处的、几乎无法消除的“心灵常量”。
而当拉普兰德顺着联系之线反向窥视恶魔领域时,她不仅仅看到了那些概念的集合。
她还“感觉”到了整个恶魔领域与人类集体潜意识之间,存在着无数条如同血管般的“情绪供养通道”。
每时每刻,人类世界中产生的恐惧、愤怒、痛苦……都在通过这些通道,流入恶魔领域,成为恶魔们存在和强大的“食粮”。
同时,恶魔们也在通过这些通道,将自己代表的“概念规则”反向投射到现实世界,诱、放大、乃至“制造”更多的对应情绪,形成一种自我强化的恶性循环。
这是一个绝望的闭环。
只要人类存在,负面情绪就会存在。
只要负面情绪存在,恶魔就会存在。
甚至可能……越强大、越“文明”的人类社会,产生的负面情绪越复杂、越强烈,滋养出的恶魔就越恐怖。
那么,消灭恶魔的方法是什么?
理论上,只有两种:
一、彻底消灭全人类,或者至少让人类失去产生复杂情绪的能力(变成植物人或纯粹的低等生物)。这样负面情绪源头消失,恶魔自然因“断粮”而消亡。但这显然不可接受,也违背拉普兰德的本心。
二、改变人类的情绪产生机制,让人类不再产生或极少产生那些滋养恶魔的负面情绪。
这可能吗?
拉普兰德的引擎开始疯狂推演。
她调用了自己从原世界带来的知识、在这个世界收集的所有关于人类社会、心理学、神经科学、乃至哲学和神秘学的信息。
推演的结果显示:在自然状态下,几乎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