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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將將十三歲的小女郎, 生得天仙一般的美貌,只看外表,是十分需要人憐愛的模樣, 怕是見到只蟲子都要慌張流淚。

府裡的女郎們大都柔弱乖順, 便是莊夫人親自養大的邢萱, 也是最典型的世家女郎,弱不禁風, 溫婉可人。總之,無論是什麼樣的女郎, 都沒有這位一樣, 無情地掰開一個上了年紀的婆子的嘴, 將冷掉的飯菜往她嘴裡灌的。

玲瓏饒有興致地看著, 婆子叫得越是慘烈,她臉上的笑越是燦爛。

這叫聲根本嚇不到她,反倒讓她臉上的笑又慢慢淡了:“怎麼飯也堵不住嘴?肯定是因為這飯冷了, 才有閒心叫。”

婆子一聽,這還得了,不曾想這小女郎如此惡毒, 難道是要找熱飯熱湯來灌?那可不成,嗓子眼兒都能叫燙爛了!她立時不敢再叫, 雖然被灌飯極為痛苦, 可比起小命, 這痛苦似乎也並不是不能忍受。

這廚房也是有趣,給玲瓏弄了一桌子硬菜, 不見幾個綠色,還都是那種冷了之後腥味極重根本無法下嚥的,她本身便挑嘴, 如何肯吃?分量倒是足,結果都叫灌這婆子嘴裡了。

灌進去後,只見那婆子肚子明顯凸起一大塊,顯然是撐得不行,事實上灌了一半的時候,她便已頂不住了,涕淚橫流,唇舌不受控制地往外嘔吐,結果仍然被玲瓏命人摁住盡數灌進去,這也使得院子裡的下人們對這位新入府的女郎有了認識——小小年紀便如此心狠手辣,若是忤逆她的意思,不知自己要吃什麼苦頭!

人家即便是外室女,那也是濰州牧邢冀的掌上明珠,骨子裡流著邢家的血脈,他們再受主子看重,也仍舊是奴才!

“你剛才,對我說什麼來著?”玲瓏坐在椅子上,眼皮子動了動,漫不經心地問,“將就,對吧?”

婆子跪在地上想求饒,可一張嘴便是忍不住嘔吐,玲瓏淡淡道:“吐出來,我照樣叫人給你塞進去。”

婆子便死死扼住自己的喉嚨,連磕頭動作都不敢幅度太大,生怕惹了玲瓏惱怒,又想出什麼法子來折磨自己。

玲瓏單手托腮,笑得甜美:“現在廚房還忙麼?我想吃的東西,能及時送來了麼?”

婆子滿眼是淚,哆嗦著點頭,一手掐喉嚨一手捂嘴,玲瓏見她這副模樣十分滑稽,非但沒有生出憐憫與愧疚,反倒發出銀鈴般的笑聲,指著婆子對身邊的婢子道:“你瞧她,蠢得宛如一頭母驢!”

那婆子在府中雖不到呼風喚雨的地步,卻也是人人追捧,何曾被人如此羞辱?她心中又慌又怕,卻不敢動彈一下,被玲瓏這般羞辱,只覺得面紅耳赤,今日自己便不該來這一遭!

“我這人脾氣還是很好的。”玲瓏道,說得她自個兒都信了,“只要你們聽我的話,那就什麼事都沒有,只這麼個小小要求而已,你能做到的吧?”

隨後,婆子被趕出去,身邊跟著兩個婢子,要看著她去廚房吩咐菜色。

這回廚房果然不忙了,也不讓玲瓏將就了,再送來的飯菜便是葷素搭配色香味俱全,玲瓏總算是吃上了一頓還算不錯的飯菜,她自己渾然不覺,可她是如何凌虐廚房婆子的事兒已經傳進了莊夫人耳中。

莊夫人治家甚嚴,聞言不由得大怒:“此女忒地粗俗無禮!”

立刻命人將玲瓏拿來,卻被邢萱阻止:“母親不可衝動,父親臨行前曾再三叮囑母親照顧於她,若是母親貿然動她,父親回來,豈不是要與母親置氣?”

莊夫人怒道:“那又如何?一個外室女,我便是將她打殺了又能如何?你父親難不成還要為了個外室女將我休棄?”

她是有底氣的,邑陽莊氏便是她的底氣,這也是她穩坐濰州牧夫人寶座的原因,其他妾侍出身再好,也越不過她這個原配去。

邢萱嘆道:“母親難道不想與父親相敬如賓,重歸就好麼?那便請母親對新來的妹妹好一些,她只是懲治了一個下人,母親難道要為了一個下人,便不顧她是父親女兒的事實麼?”

莊夫人被女兒說服,但臉色直到看見玲瓏仍然很難看,她對玲瓏充滿厭惡,見到她第一面便不由分說喝斥:“跪下!”

可玲瓏從來不給人下跪,甭管是誰,天皇老子來了,她也不可能跪,莊夫人算個什麼東西?

因此她很自覺地坐到了椅子上,傲慢的態度令莊夫人看了額頭青筋直跳!

且不說這外室女的身份有待商榷,便是真的是外室女,玲瓏也不可能對莊夫人有什麼好臉色,旁人對她好,她不一定回報,可旁人對她不好,她定然是要千百倍報復回去的。

“父親曾與我說,莊夫人賢惠大度,現在看來,果然是名不虛傳。”

少女言笑晏晏,生得真是美極了,邢萱看著那張絕美的小臉兒,心下不由生出羨慕,不知道這妹妹的母親該是何等的絕世美人兒,才能生出這樣的女兒來。隨即,她看向母親,心想這外室女難道是知道誰不好惹,所以主動討好誇讚母親?

然後玲瓏接下來的話便讓邢萱明白了這全是自己的錯覺,“壞事兒都暗示旁人做了,不髒自己的手,可不是賢惠大度麼。”

莊夫人聞言,臉色瞬間漲紅,愈發怒不可遏:“誰允許你這樣跟我說話?難道你不知道你要稱呼我一聲母親?”

“我只有一個母親。”玲瓏道,“她已經死了,你也死了嗎?”

莊夫人大怒:“大膽!”

“別對著我吼那麼大聲,我不喜歡太聒噪的人。”玲瓏抬起手,欣賞了下自己剛剛染好的指甲,是粉粉嫩嫩的顏色,她傲慢至極,“父親不是說了,日後我的待遇,與夫人所出的女郎相同,怎麼夫人卻不把父親的話放在心上?”

邢冀確實說過這樣的話,可莊夫人怎麼可能聽?一個低賤的外室女也想爬到她女兒頭上,與萱娘平起平坐,痴心妄想!

玲瓏從來都不會舔著臉去討好厭惡自己的人,除了偶爾興致上來演演戲裝裝小哭包,大多數時候她都是飛揚跋扈唯我獨尊的,別奢望她以怨報德,對她不客氣的人,她只會對對方更加不客氣。

好比此刻,她便好奇地單手托腮看向莊夫人:“你可真奇怪,養外室的是你的丈夫,把外室女帶入府中的也是你的丈夫,可你卻不怨恨他,反倒怨恨外室與外室女,自己的日子過得煩躁痛苦,不捨得放手又要愛惜名聲,裝著大度又暗地裡默許下人捧高踩低——說實話,你還真不配與我娘比。”

她來的時候,身為外室的母親還沒有死,玲瓏與她朝夕相處了幾個月,那是個氣質高貴優雅,美貌溫柔的女子,與其說像以色侍人的外室,更像是出身優渥的大家閨秀,她根本就不是邢冀的女兒,母親也不是邢冀養的外室,可她為什麼要替邢冀解釋?邢冀給了她這樣的身份,看似是保護的滴水不漏,又是一副拳拳慈父心,興許也有幾分真心疼愛,可說到底,玲瓏不過是他霸業上一顆棋子。

想要一個女人永遠忠心,情永遠比權更能打動她。

莊夫人此生最恨邢冀後院那些女人,妾侍們出身都不低,利益相關,她是濰州主母,再傻也不會對他們做什麼,可被養在外頭那個算什麼東西?出身卑微也就算了,還被主君那般保護著!

說不嫉妒不怨恨都是不可能的。

邢萱也覺得玲瓏說得過於放肆,母親怎麼可能比不上一個外室?饒是她性子柔和,也對玲瓏生出不喜:“如今你已經回了府中,便不要再稱呼外面那位為母親了,眼下你的母親坐在這裡,不是旁人。”

玲瓏卻說:“我只認一個母親,你們若覺得不爽,大可去找父親,讓他給你們做主。”

說完還挑釁:“倘若他會為你們做主的話。”

莊夫人神色晦暗不明,怒氣沖天,玲瓏就是要她生氣,就是要她失控,莊夫人失控,邢冀後院起火,她才能趁虛而入。

被放在棋盤上的棋子,倘若生出了神智,不知道拈子之人要如何應對呢?

過於弱小的身份有時候也是絕佳的保護,因為在邢冀心中,玲瓏永遠都不會背叛,她從出生起便將他當作父親,滿心孺慕,日後他更是要將她綁在濰州這條大船上,為自己的霸業奠定基石!到時振臂一呼,天下定將名正言順掌握於他手中!

是的,玲瓏並非邢冀親女,而是十三年前便已去世的先帝遺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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