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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宗在世的時候,四海清平,正是太平盛世,普天下的貨殖流到帝都。長安是當時世界上第一壯麗大城。城裡立著皇上的宮城,說不盡的瓊樓玉宇,雕樑畫棟,無論巴格達的哈里發,還是波斯的皇帝,都沒見過這樣的宮殿。皇上有世界上最美的后妃,就連宮中的洗衣女,到土耳其的奴隸市場都能賣一斗珍珠的價錢。他還吃著洋人聞所未聞的美味,就連他御廚泔水桶中的雜物都可以成為歐洲子爵、伯爵,乃至公爵、親王席上的珍饈。他穿著金絲刺繡的軟緞,那是全世界的人都沒見過的。皇上家裡用絲綢做擦桌布,用白玉做磨刀石,用黃金做馬桶,用安南的碧玉砌成浴池。他簡直什麼也不缺,於是他就得了輕微的抑鬱症。

有一天,有一位錫蘭的遊方僧到長安來。皇帝久仰高僧的大名,請他到宮裡宣講佛法。那和尚在皇帝對面坐下,沒有講佛家的經典,也沒有講佛陀的事蹟,只是講了他一路上的所見所聞。他說月圓的夜晚航行在熱帶的海面上,船尾拖著磷光的航跡。還說在晨光熹微的時候,在船上看到珊礁上的食蟹猴。那些猴子長著狗的臉,在礁盤上伸爪捕魚。他談到熱帶雨林裡的食人樹。暖水河裡比車輪還大的蓮花。南方的夜晚,空氣裡充滿了花香,美人魚浮上水面在月光下展示她的嬌軀。皇上富有天下,卻沒見過這樣的景觀。他起初想把這胡說八道的和尚斬首,後來又變了主意,放他走了。

錫蘭僧走時,送給皇上一個骨制的手串,上面寫滿難認的梵文。皇上不認識梵文,他宮裡也沒有骨制的東西,可是他特別珍視這串珠子。因為把它握在手裡時,皇帝就能看見錫蘭僧講到的一切(這當然是心理作用)。他雖然富有,卻不能走出皇宮一步。所以他想,做皇帝也未必是一件好事。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只有皇帝自己和當過皇帝的人知道,當皇帝會得皇帝病。對花粉過敏,對青草過敏,甚至對新鮮空氣也過敏。如果到宮內最高的雲閣上看長安城裡的綠蔭,下來以後他要鼻塞氣重好幾天,還要長一身皮疹。除此之外,他還只能吃御廚中精心製作盛在銀碗裡的食物。如果吃一碗坊間的大鍋裡熬出盛在粗瓷碗裡的羊雜碎,他就會腹瀉三天。他也只能和宮內肌膚如雪像花蕊一樣嬌嫩的女子做愛。如果叫太監從外邊弄一個筋粗骨壯的農家女子來,他聞到她身上的汗味就要頭暈。聽到錫蘭僧講的故事,皇上覺得自己是一個宮禁中的囚徒。於是他再不和后妃嬉戲,再不理朝見的臣子,把自己關在密室中,成天只和那串骨珠親近。

皇上在密室的天窗中,看到天上的大雁飛過,看到簷下的鈴鐺隨風搖擺,看到屋脊的陰影在陽光下伸長,消失,又在月光下重現。看到瓦上雪消失,巖松返青又枯黃。轉眼間幾度寒暑,他不召后妃侍寢,不問天下大事,只向送飯太監打聽錫蘭僧的訊息,誰知那和尚一去音訊全無。

有一天,大食的使節從遙遠的西域到來,帶來了大食皇帝的國書。皇上雖然心情憂鬱,也不能冷落了這使團,因為大食和大唐一樣強大。大食的騎兵騎在汗血的天馬上,揹著弓,口裡銜著箭,常常騷擾帝國的邊境。大食的皇帝有意修好,正是大唐求之不得的事。皇帝身為人君,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去制止邊亂。於是,他升殿,帶著高貴的微笑去接見使團。他問使節們沿途見到的景色,使節們卻聽不懂。使節們說話,他也聽不懂。皇帝覺得興味索然,叫宰相陪他們國宴,自己回密室去。他晚上六點鐘離開密室,九點鐘回去,就在這三個小時中,有人潛入那間屋子,把手串偷走了。皇帝因此而發怒,命令將守在密室門口的宮女和太監嚴刑拷打,打得他們像貓一樣悲鳴。皇帝想把他們都活活打死,後來又改變了主意,把他們交給最仁慈的皇后感化教育,要他們說出是誰偷走了手串。他又召長安城裡的捕盜高手入宮來現場調查,要他們說出是誰偷走了手串。高手們說不出,皇上大發雷霆,要把他們推出午門斬首。後來又改變主意,赦免他們死刑,只是命令禁衛軍把全城捕盜公差的家屬全抓到牢裡,以免公差們忙於家事不能專心破案。他還命令封閉城門,只留一個門供出入,出城的人都要經過嚴格的搜查。然後他覺得無聊,就回到密室中去,叫太監們找到手串時通知他一聲。

與此同時,長安城裡全體捕盜公差在京兆尹衙門的籤事房裡集合,討論案情。時值午夜,人們點起了紅燭,進宮的幾位白鬍子和花白鬍子的公差痛哭流涕地說到皇恩浩蕩,留下他們不值一文的蟻命。當今的聖上仁德光焰無際,草木被恩,連下九流的公差都身受皇恩。如果不能尋回手串,無須皇上動手,他們就要一頭碰死。大家聽了感動得熱淚盈眶,齊聲讚美皇帝的恩德,然後靜下心來,在燈光下思考皇帝手串的去向,直想到紅燭將盡,晨光熹微,誰也想不出一點線索來。

眾所周知,皇城的城牆是磨磚對縫御成,高有四丈,牆下日夜站著紫衣禁衛軍。長安城裡最高明的賊翻越高牆也要藉助飛抓繩梯,這種手段在皇城上可無法使用。可是說是皇宮裡的人偷走手串呢,那就更不能想象。當今的聖上是百年不遇的仁君,雖升斗小民,也知道敬上,何況是皇城內的人直接身受皇恩?更何況皇帝是世界上一切愛的本源,人人愛皇帝,皇帝愛大家。不管是誰,只要不愛皇帝,就生活在黑暗之中,簡直活不過一個小時。在皇城之外,也許還有個把喪心病狂的賊子敢偷聖上的心愛之物,在皇城內這種人絕不可能存在。公差們想到腦門欲碎,一個個倒在長凳上睡著了。

當五月的熱風吹入籤事房時,房子裡青蠅飛舞。公差們醒來,想到皇上聖心焦慮地等待他們追回手串,就羞愧起來。幾位老資格的公差說,大家都到街上去,見到形跡可疑之人,就捉回來嚴加拷問,用這種方法也許能追回聖上的失物。於是大家都到街上去。連勒死賊的公差王安也跟著出去了。

王安在長安做了十年的公差,從沒捉到過一個活著的賊。他的身材過於魁梧,按唐尺,身高九尺有餘,按現代公制,身高也有兩米。膀寬腰細,長髯過腹,濃眉大眼,聲如洪鐘。像這樣的儀容,根本就不適合當公差。何況他當公差的第一天在街上看到有人行竊,就一鏈鎖住賊的脖子,把他拖到衙門裡去。誰知用力過猛,把賊勒死了,從此也就再沒捉到過賊。於是全長安的賊無不知王安的大名。他在街頭出現,賊就在街尾消失。

其實像王安這樣的人,何必去當公差?他可以當一名紫衣禁衛軍。當禁衛軍不要武藝,只要身高和鬍子,這兩樣東西王安都具備,他甚至可以到皇城門前去當執戟郎。唐朝風氣與宋明不同,官宦人家的小姐常常出來跑馬踏青,她們看到雄壯的執戟郎,就用懷中的果子相贈。郡主、公主也常常飛馬出宮入宮,看到儀容出色的武官,就叫他們跟著到她們的密室去,用鬍子輕拂自己的嬌軀,事後都以價值連城的珠寶做為定情禮物。王安當一名下九流的公差,把他一生的風流豔遇都耽誤了。

王安和公差們一起出來,別人都到通衢大道、熱鬧的商坊去,誰也不肯和王安結伴而行。他只好和同伴告別,走在坊間的大道上。長安街內一百零八坊,坊坊四里見方,圍著三丈高的坊牆,四角的更樓高入雲天,坊與坊之間有半里寬的空曠地帶,植滿了槐樹。唐代的長安城多麼大呀,大過了羅馬,大過了巴比倫,大過了巴格達,大過了古往今來一切城池。王安在坊間的綠蔭中走,到處碰不到一個人。

長安城裡多數坊都是熱鬧的小城池,可是遠離坊門的綠蔭地帶,卻少見人跡,更何況王安朝長安城西北角的鬼方坊走去,那兒更加荒涼。高高的茅草封閉了大路,只剩下羊腸小路。鬼方坊的坊牆,牆皮斑脫,露出了砌牆的土坯。牆下明渠裡流的水像膿一樣綠,微風吹過時,樹上落下乾枯的槐花,好像一陣大雨。

鬼方坊的更樓呀,全都坍塌啦。四個坊門有三個永久封閉,只剩下一個門供人出入。那榆木的大門都要變成柵欄門啦!正午時分,一隻眼的司閽坐在門樓下的陰影中縫衣裳,他在身上縫衣,好像猴子在捉蝨子。走進坊內,只見一片荒涼,到處是斷壁殘垣,枯樹荒草,這個坊已經荒了上百年。

除了自己和老婆,再加上這位老坊吏,王安再不知道還有誰在這鬼方坊里居住。站在坊門內的空場上,王安極目四望,只看到坊中塌了半截的高塔頂上長滿荒草的亭子。土石填滿的池塘里長滿荊棘,早年的假山掛著幾段枯藤。遠處有一道長廊,屋頂塌斷了幾處,就如巨蟒的骨骼。這荒坊裡一片枯黃,見不到幾處綠色。

王安確實知道還有人住在坊中,可是他沒見過這個人或者這些人。坊牆的內側完整,塗滿了雞爪子小人。王安問老司閽這些頑童圖畫的事,卻發覺這老頭兒又聾又糊塗,口齒不清地說一口最難懂的山西話,完全不能聽懂他的意思。王安就沿著坊牆下的小道回家去,沿途研究那些壁畫,他覺得這作畫技巧很不尋常。

王安走過一排槐樹。說也奇怪,長安城裡的槐樹不下千萬棵,都不長蟲子,只有鬼方坊的槐樹長槐蠶。才交五月,這一樹綠葉已經被蟲子吃得精光,只餘下一樹枯黃的葉脈,就如西域胡人的鬈鬍鬚。有一個穿綠衫的女孩在樹下捉槐蠶,她看到王安走來,就站起來叫:“舅舅!舅娘被人捉走了!”

王安吃了一驚。首先,他不認識這個人。其次,這個女孩真漂亮,披著一頭烏油油的黑髮,眼睛像泉水一樣亮,嘴唇像花兒一樣紅,兩個小小的乳房微微隆起,纖小的手和腳,好像長著鳥的骨骼。最後,她捉了槐蠶就往衣裳裡放,她穿一身槐豆染綠的長袍,攔腰束一根絲繩,無數槐蠶就在腰上的衣內蠕動。王安看了脊背發涼。至於她叫他舅舅,這倒是尋常的事。那時候女孩管成年男子都叫舅舅。

王安朝她點點頭說:“你看到了?是誰來捉她的?”

“一夥穿紫衣的兵爺,他們叫舅娘跟著走,舅娘不肯,他們就把舅娘捉住,用皮條捆住手腳,放到馬背上就走了。臨走抽了看門大爺一鞭子,叫他把路修修。這些兵,真橫。”

王安聽完這些話,就徑直回家去。那個女孩把腰帶一鬆,無數槐蠶落在地上,她把它們用腳踩碎,染了一腳的綠汁,然後就追到王安家裡來。

王安住著一間小小的草房,門扇已被人踢破,家裡的傢俱東倒西歪,好像經過了一場殊死搏鬥。王安把傢什收拾好,坐在竹床上更衣。脫下舊衣,卻沒有新衣可換,只好在衣櫃裡挑一件穿過而不大髒的衣服穿上了。這時他聽見有人說:“舅舅的肩真寬,胳膊真粗!”這才發現那個女孩不知什麼時候溜了進來,站在陰影中。

王安說:“甥女兒,你這樣不打招呼就進來很不好。”

女孩說:“舅舅,我的話還沒說完呢!舅娘臨走時大罵你的祖宗八代,這是怎麼回事?”

“這不干你的事,你剛才在幹什麼?”

“捉槐蠶,餵雞。”

“那你就再去捉槐蠶吧。”

女孩想了想說:“舅舅,我不捉槐蠶,雞也有東西吃。現在我有更重要的事做。舅娘被捉走了,你的衣服沒人洗。我給你洗衣服,掙的錢比捉槐蠶一定多。”

王安確實需要人洗衣服,他就把髒衣服包起來交給她。女孩抱著衣服,聞了上面馬廄似的氣味,卻覺得很好聞。她看到王安把頭扭過去,好像不愛看這景象,就問:

“舅舅,舅娘為什麼罵你?”

“皇上丟了東西,要舅舅捉賊,把舅娘捉起來當人質。舅舅破不了案,舅娘就要住黑牢,吃餿飯。所以她罵我。”

女孩說:“那也不應該,像舅娘這樣的女人,嫁了舅舅這樣的男人,還不知足嗎?別說坐幾天牢,丟了命也值!”

王安又躺到竹床上去,眯起眼睛來想:她知道我老婆又兇又懶。怎麼知道的?

王安的老婆很兇悍,十根指頭都會抓人。王安知道那些禁衛軍來捉她,臉上一定會掛彩,所以她到牢裡會比別的女人多吃苦頭。因此,必須早點把她救出來。他閉上眼睛,那女孩以為他睡著了,其實王安在回味以前的事。晚上行房之前,他老婆來把玩他的鬍鬚。王安的鬍子又軟又亮,好像美女的萬縷青絲。他老婆把手插到那些鬍子之中,白日的兇悍就如被水洗去,只剩下似水的柔情。那個女孩看到這些鬍子,也想來摸一把,可是他翻了一個身,把鬍子壓到身下,叫她摸不到,於是她嘆一口氣,走出門去了。

王安睜開一隻眼睛,看那破門裡漏進來的陽光,他想起老婆乳頭上那七點蜘蛛痣,狀如北斗七星。那些痣的顏色,就如名貴的瑪瑙上的紅絛。那些痣在燈光、月光、星星下都清晰可見,就似王安對她的依戀之情。那女人白天和夜晚是兩個人:白天是夜叉,夜裡似龍女。白天是脹起脖子的眼鏡蛇,晚上是最溫順的波斯貓。她為什麼會這樣,王安真弄不明白,越是弄不明白,王安就越愛她。

第二天,王安一到衙門點卯,發現籤事房裡一片絕望的氣氛。昨天在竹床上打盹時,他的同事在街上捉了上百個賊,搜出幾十串骨珠來。經過刑訊,有七八個賊承認骨珠是從宮裡偷來。他們把那些骨珠送進宮裡,皇上看了大發雷霆,說誰敢送這樣的假貨來,就把他閹了做太監。

公差們抱怨說,捉到賊搜出骨珠,不經過嚴刑拷打,沒有人知道這珠子是不是從宮裡偷的。經過拷打後賊承認是從宮裡偷來的,又沒有人知道他是不是屈打成招。最後只好請皇帝御覽作為最終鑑定,可是皇上要把他們閹了做太監。如果被閹了做成太監,就算最終捉到真賊,皇上把老婆發還,她們又沒用處了,這種曲折的事情,偉大聖明的天子怎麼會體會不到?

皇上坐在深宮的密室中,眼皮直跳。他知道這是有人在議論他,馬上就想到,是那幫黑烏鴉似的公差在嚼舌根子。他在神聖的憤怒之中,想下一道聖旨,把全體公差馬上閹掉。可是他馬上又變了主意,不發這聖旨了。閹公差,是他有把握能做的事,有把握的事為什麼要著急呢?

皇上平時坐在密室裡時,手裡總握著那串骨珠。他能夠看到熱帶的雨林,霧氣蒸騰的沼澤地,看到暖水河裡黑朽的樹樁,聽到錫蘭僧沉重的鼻息。他還能感到錫蘭僧在泥水中拔足時沉重的心跳,聞見水沼的氣味裡合著童身僧侶身上刺鼻的汗酸。直到疲憊之極,他才鬆開手,讓那些灰暗暖潤的珠子在指間滑落。現在沒有這串珠子,皇上就禁不住焦躁,要走出這間密室,到王座上發號施令,把公差痛責一頓,閹掉京兆尹,把守門的太監和宮女送去殺頭。可是他馬上改變了主意,決定不出去。這是容易做的事情,容易做的事情何必要著急呢?

就是珠串在手,皇上也有心火上升的時候。那時候他也想走出密室,到皇后身邊去。二十七歲的皇后,肌膚像拋光的白玉一樣透明。她從出世以來就沒吃過飯,全靠喝清湯度日。皇上想聞聞皇后身上的肉香,她身上的奇香與生俱來,有勾魂攝魄的效力,皇上每次聞了以後,都禁不住春情發動。

行房對嬌嫩的皇后來說,無疑是殘酷的肉刑。但是皇后從沒拒絕過皇帝,也沒有過一句怨言。皇帝因此判定,在全世界的人中,只有她真正愛他。所以一想到皇后他總禁不住心花怒放。但是每次這麼想過之後,皇帝又改變了主意,到皇后身邊去是最容易做的事。容易做的事何必著急呢?

皇上想追回遺失的手串才是難做的事。可是他又不樂意走出密室。這不是軍國大事,不便交給宰相去辦,於是他就把追回手串的事,交皇后全權代理。雖然三年不見面,可是他相信,全世界的人只有皇后最明白他的心意。她一定能把手串追回來,他還要人告訴皇后,那雖是一串普通的骨珠,卻是錫蘭僧長途跋涉時握在右手裡的,所以有特殊的意義。

皇帝說那是一串普通的珠子,可是公差們不信,他們認為皇帝身邊的東西,一定是佛國異寶,起碼也是舍利子製成。據說,舍利子那種東西會發出佛光,只有有福氣的人和高僧才能看到。所以以後再找到骨珠,應該先送到名山大剎請高僧過目,驗明是佛寶之後,再往宮裡送。聽了這樣的議論,王安吐吐舌頭,走到籤事房外邊來。他遠眺高聳入雲的皇宮,只見飛簷斗拱攢成的樓臺亭閣,彷彿是空中一片海市蜃樓,這裡最矮的閣樓也有十幾丈吧?

如果找到能爬上這樣閣樓的人,那麼追回手串還有幾分希望,試想一個賊有這樣的身手,怎麼會在大街上被公差捉到?像他的同事那種捉賊的辦法,只會把大夥的睪丸和老婆一起送掉。王安想到這些,對同事們的捉賊能力完全喪失了信心,他嘆一口氣,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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