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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支很奇特的隊伍。這支隊伍在任秋風的帶領下,出門坐的是波音飛機,住的是五星級賓館,吃的卻是泡麵。

這支隊伍有個顯著特點:爛嘴。此後,在很多的日子裡,包括任秋風在內,天天大嚼泡麵。任秋風的目的很明確,要想擴大規模,創造奇蹟,必須首先在北京、上海、廣州、天津這些大城市紮下根基,建立“金色陽光”系列連鎖商場。所以,當任秋風帶領考察小組,在京、津、滬、穗四地的大街小巷奔波的時候,放屁都帶著一股泡麵的麻辣味。——這就是任氏風格。

任秋風說,住五星級賓館是工作需要,吃泡麵也是工作需要。也有人不滿,就小聲嘟噥說,咱有個地兒住就行了,為啥非要住五星級?咱不要“星”不行麼?省下錢來,也可以吃得好一點。可任秋風說,不行。住五星級顯示的是金色陽光的實力;吃泡麵體現的是金色陽光的工作作風,這不是一碼事。沒有人敢不執行。於是在一個多月的時間裡,他們吃了近百箱泡麵,一個個都吃成了爛嘴。任秋風的嘴也爛了,他是爛著嘴堅持跟人談判的。

在京津滬穗四地,考察人員四人一組,腿都跑細了。他們中有人開玩笑說,他們考察有三大收穫。第一,是知道了泡麵的種類;第二,熟悉了大街上各種WC(廁所)的標識。天天吃泡麵,渴呀,再大量喝水,尿多!據說,在一個個繁華都市的大街上,他們一個個都是夾著腿走路的——到處跑著去找WC。他們考察的第三收穫是:北京人派兒大,說話就像剛從中南海出來的;廣州人燒包,一個個小乾巴猴樣,偏夾一大包;天津人涮兒巴嘰的,嘴油得像天天吃“狗不理”;上海人說話依來依去,辦事小裡小氣。他們尤其對上海人印象不好。上海人不是斤斤計較,簡直是兩兩計較!話說得很好聽,辦起事來,卻一點通融的餘地都沒有。

上海這個地方,是他們在京、津、滬、穗四地商務談判中最艱難的一處。上海人實在是太狡猾了。當他們經過考察,定下商址後,業主突然聘請了一家對上海情況非常熟悉的香港會計公司做代理。這家香港的會計公司完全按照國際上通行的評估辦法,對大樓進行了非常詳細、周密的評估。比如,一樓營業大廳每平方米多少錢;二樓營業大廳每平方米多少錢;地下倉庫每平方米多少錢;已配置的裝置每平方米多少錢……這樣一筆一筆算下來,算到最後,竟然連門前的停車位也算了錢。

與上海人的這次談判,極為艱苦。那天,任秋風是結束了與天津人的談判後,坐飛機趕來的。他一下飛機就坐上了談判桌,一連坐了十四個小時。在這十四個小時裡,任秋風除了中午吃了個工作餐(盒飯)外,連口水都沒有喝。他只是筆直地坐在那裡,一支一支吸菸,把嘴吸得很苦。對方坐著一溜“西裝”,這些“西裝”們不光是儂來儂去,嘴裡還嚼著口香糖,不時還夾著幾句英文,叫人十分討厭。也就是三千一百一十七平方米的有效面積,讓他們硬是算到了年租金五百四十七萬六千五百四十七元!

任秋風知道,談判是比耐性、比心力的。開始,雙方都說了很多廢話。一方是挑毛病,一方是講優勢;一方是想把價格抬起來,一方是想把價格壓下去……在對話中,各自都頑強地堅持自己的立場。這時候,任秋風一句話都不說,只讓下邊的人說。當服務小姐一次次倒茶續水時,任秋風也堅持一口不嘗,他忍著。也許,不停地續水,也是一種策略,喝多了,會讓你一次次地跑廁所,讓你不由得急躁。人一急,就喪失主動權了。

面對“海派”們攤出來的一個個報表、資料、評估報告,任秋風更是一個字也不看。他不能讓人牽著鼻子走。他們有他們的打法,自己有自己的打法。等對方把自己的意圖全部攤出來之後,任秋風卻突然說:“你們去過俄羅斯麼?有一次,我去俄羅斯考察,在聖彼得堡的一個衛國戰爭紀念館的大門前,看到了這麼一行字,那字是刻在大理石廊柱上的,上邊寫的是:‘石頭啊,你要像人一樣堅強!’說實話,就是這行字,把我給震了。在咱們國家,形容人意志堅強,大都是用這麼一個詞:‘堅如磐石’。可人家呢,卻反過來了。前蘇聯衛國戰爭時期,彼得堡整整被圍困了三年,僅餓死的人,就有一百萬!可德國人卻一直未能打進這座城市。所以,人家才敢說:‘石頭啊,你要像人一樣堅強。’這個民族不簡單哪!”說到這裡,任秋風停了片刻,笑了笑說,“——各位,你們條件這麼苛刻,是不是也想考驗一下我的意志啊?”

“海派”們都愣愣地望著他,其中有一戴眼鏡的“小分頭”博士說:“任總,是這個樣子滴,這些資料,你最好還是看一看滴。營業場地你們是考察了滴,儂的評估是最有權威性滴。根據國際法……”

任秋風卻說:“我再給你們講一件小事。有一次我路過匈牙利的布達佩斯,那裡的華人朋友請我去一個賭場玩,也就是讓我見識見識吧。那是一個非常豪華的賭場,而且是專門對華人開的。裡邊有輪盤賭、老虎機、十三點……總之,什麼賭具都有,只要有錢,想怎麼玩就怎麼玩。我這個人,有賭心,卻不愛玩。可在那裡,我看到了一個很有啟發的現象。在那個賭場裡,不管你是誰,只要進了這個門,吃、喝、吸,全是免費的。裡邊二十四小時都有戴白帽子的高階廚師候著,你要吃西餐有西餐,吃中餐有中餐,高檔的;酒備有紅、白、啤三種,全是中高檔;煙,是盛在托盤裡的,你想什麼時候吸,就什麼時候吸……當時我想,這個老闆太精明瞭,很大氣呀,他知道如何去吸引賭徒。據說,就有一些剛出國門的國人去鑽這個空子,窮困潦倒的時候,沒飯吃了,就去賭場裡泡上一天……”說到這裡,任秋風又笑了,“由此,我體會到,學會讓利,是大氣的一種表現哪!”

當任秋風一連講了五個例子之後,“海派”們都沉默了。他們互相看看,那眼神說,這個人怎麼這個樣子滴?再不說什麼了。只有牆上的掛鐘“嗒嗒”地走著,談判桌上一度顯得很沉悶。考察小組的人悄悄附在任秋風耳邊小聲說:“任總,你把他們鎮住了。”任秋風輕輕地哼了一聲,並不說話,仍是坐在那裡,顯得很有耐心。

就這樣,兩班人馬一直僵持到傍晚時分,從會議室外走進了一個身穿西裝套裙的亮麗女子,這個女子坐下後,說:“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業方經理,我叫吳雲。任總,你們金色陽光在全國的影響誰都知道,我也知道你們的品牌效應,也非常欽佩您的膽識。但上海是寸土寸金之地,我們之所以聘請香港公司做,就是要體現資料的可信度。講的是真實、誠信。如果你有什麼新的建議或不同意見,請你指出來,好麼?”

看著這樣一位聲音甜美的女性,任秋風說:“說實話,不是錢的問題。金色陽光不缺這幾個錢。我們金色陽光的無形資產,外界評價一億七,但那是個虛數。我從來沒有拿它來嚇唬你們。所以,你們評估出來的價格,叫我說,也是虛數,不可信。既然你這樣說了,我們北方人喜歡痛快,也不要一平方一平方算了,整棟樓說個整數吧!”

吳雲笑了笑,說:“任總,你說的也有道理。我們有權威的評估價擺在這裡,你說吧。”

任秋風說:“這個價格顯然是無法接受的。我要你說個實數。”

吳雲說:“這就是我們的實際報價。如果要讓的話,我得到的授權只能讓百分之一。”

任秋風遲疑了一下,說:“至少讓百分之十……”當他說到“百分之十”的時候,他抬眼看了那個“小分頭”,那“小分頭”的眼睫毛動了一下,立時他就覺得舌頭錯了,可怎麼把舌頭拐回來呢?一般人是拐不回來的,可他硬是拐回來了,他拉長了音“……十、十五,否則無法接受。”這句話說出去之後,他有些惶然。

吳雲說:“任總,我很敬重你,可我們至多讓到百分之二,不能再讓了。”

任秋風堅持說:“百分之十五。”

吳雲說:“那就沒法談了,我給董事會無法交待。”

任秋風沉默著,過了很久,他說:“我也無法交待。”

吳雲說:“好吧,百分之三,再沒有餘地了。我給董事會解釋。”

任秋風說:“百分之十。這是我的最後底線。”

吳雲說:“百分之三。超過百分之三,我無能為力……”

任秋風把兩手一攤:“這就沒法再談了。”

又過了二十分鐘,吳雲終於說:“這樣吧,我打一個電話,再請示一下。”說完,她站起身走出去了。

十分鐘後,這小女子重新走回來,對任秋風說:“你贏了。”

簽了合同後,考察小組的人都說,任總太棒了!只有任總親自拍板,我們才能拿下來。然而,到了很久之後,任秋風才明白,從一開始他就錯了,他在上海打了一個敗仗。

任秋風病了。

他得的是嚴重的失眠症。

當金色陽光連鎖工程全面啟動之後,任秋風成了一個時間按分鐘來計算的人。他太忙了,每一分鐘都排得滿滿的。他要參加一個一個商務談判;他要敲定一筆一筆鉅額投資;他要任命一批一批的分店經理……國外、省外有十二家連鎖商場;省內有十五家,戰線越拉越長,每一家的重大決策,都是要他來拍板的。物流的統一配送,也只有他才能協調。他在天上飛的時間越來越多,在地上走的時間越來越少。他一呼百應,一擲千金,每到一處都是前呼後擁……這時候,在他眼裡,錢成了紙。縱是一張白紙,只要簽上任秋風三個字,那就是錢。錢把他整個包圍了!可有一種東西,卻是錢買不到的。到了這時候,他才深刻理解了一個“長工”的真實含意。他真是累呀!

他主要是心累,他患上了嚴重的神經衰弱,夜夜失眠。自那次從國外回來後,近兩個月來,他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一個人不能睡覺是非常痛苦的。失眠怎麼辦呢?他吃安定已經吃到了三粒、四粒,甚至五粒!可他仍然不能入睡。夜裡,他睜大兩眼望著天花板,心想有什麼樣的特效藥可以治療失眠?

後來,在無意中,他找到了一種“藥”。如果更客觀地說,最初,這“藥”並不是他找來的,是人家主動送上門的。在一段時間內,這“藥”治療失眠居然非常有效。

任秋風本是一個生活態度嚴肅的人,他沒想找藥,也沒有時間去治病。而上官雲霓的出現,卻成了他治病的“藥引子”。

是的,上官的突然出現,的確給了他不小的刺激。任秋風沒有想到,他曾經的愛人、前妻,如今卻成了東方商廈的總經理。那是他下飛機之後,在回商場的路上親眼看到的。經過重新裝修的東方商廈如今是煥然一新!站在大門口剪綵的,正是上官雲霓。經過側面瞭解,他知道有一位號稱“老刀”的幕後人,居然買下了東方商廈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正是他,把上官推上了總經理位置。坐在車上,他看見亭亭玉立的上官手持一把剪刀,面帶微笑,剪下了那段紅綢。他身邊站著的那個光頭,就是老刀,這一刻,他心裡很不好受。一個堂堂男子漢,他是最受不了這個的!

回到商場的辦公室,按照他的工作時間表,接下來是要對前一段經過初試的招聘人員進行最後的面試。可這時候,他的心情非常惡劣,他幾乎就要取消這項安排,可那些人早已等在門外了。

也活該那些人倒黴。於是,頭兩個走進來的人,沒問幾句,就被他很不客氣地打發掉了。到了第三個,他眼前一亮:這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少婦,她的個頭跟上官一樣高,穿一身黑色的套裙,戴一串白色的項鍊,胸開得很大,露著白白的一抹胸乳,婷婷地站在那裡,就像一隻熟透了的蘋果。她走進來時,顯得不卑不亢,很大方。她自我介紹說:“我姓胡,叫梅花。松竹梅那個梅,雪花的花,梅花歡喜漫天雪,就是這個意思。”

不知為什麼,任秋風竟不客氣地說:“你轉過身去。”

不料,這個叫胡梅花的女子,身子轉過去很優美地旋轉了一圈,踮著腳尖,像是有意無意地展示了她那飽滿的臀部,卻又轉回來,面對著他,暱聲、稍稍有點調皮地說:“老總,報考部門經理,也要查三圍麼?”

聽她這麼一說,任秋風難得地笑了,他展了一下眉頭,說:“那倒不用。說說,你都幹過什麼?”

胡梅花說:“我最早在劇團,演員、導演都幹過……”

當胡梅花講述經歷的時候,任秋風卻有些走神。他直直地望著她,覺得她跟上官某些地方有些相像,只是更狐媚……一想起上官,他心裡還是有些傷感。是啊,這時候,與上官一起生活的日子,歷歷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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