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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又看了看他,一個個默默地走出去了。

待人們走後,任秋風才徹底垮了。他身子往下一出溜,席地而坐,就坐在離那個地球儀不遠的地方。當年,根據任秋風的要求,金色陽光每個連鎖店的總經理室,都擺放著一個插有小紅旗的地球儀。這是要他們“放眼全球”……現在,任秋風面對著這個插有小旗的地球儀,突然像孩子一樣往前爬了兩步,爬到地球儀跟前,用力撥拉了一下,那地球儀快速地旋轉起來。

他就這樣目不轉睛地望著旋轉中的地球儀……心想,這麼大個地球,他怎麼就放不下一隻腳呢?

謠言就像洪水一樣,四下蔓延。

當天下午,任秋風躲進來的這個商場也被圍了。包圍這個商場的並不是供應商,而是百姓,是一些當年自願入股的散戶。那時候,他們聽說金色陽光火了,一個個帶著錢湧進來,託人託關係要求人股……現在,報紙一登文章,一傳十、十傳百,他們又聽說金色陽光要垮了,這又急煎煎地趕過來,要求兌付他們的錢!當年,他們是在這裡交的錢,自然就找到這裡了。

開始也就是幾十個人,慢慢人越聚越多,還來了些親屬和看熱鬧的,到傍晚時已聚有三四百人!這年月,人都像瘋了一樣,天天做著發財夢。一是眼氣有錢的,二是眼氣有權的,一有風吹草動,恨不得渾身披掛,滿眼滿手都是釘子!見一個扎一個,非扎出血不可。好在任秋風及時通知經理關門停業,並說第二天兌付,人們才沒有衝進來。可是,他們仍然圍在門前不走。

商場沒關門的時候,他們似乎還抱有希望。商場還在營業嘛。對那謠傳,他們也還半信半疑。商場一關門,他們就慌了!他們覺得那傳言已經得到了證實。於是就像一窩沒了頭的蒼蠅,罵聲、埋怨聲四起……人們像烏鴉似的一群一群地旋在一起,一邊對天日罵,一邊還相互打聽著訊息、商量對策……一個個焦急地等待著。

在人群中,最覺得虧的、窩囊的,是那個下崗工人胡躍進。當年,就是他中了大獎,得了一輛轎車。可那輛嶄新的轎車,他僅試坐了一次,就換成了錢。可這錢,他是一分一厘都沒捨得花啊,又全部人了股了。他還夢想著靠這筆入股的錢發大財呢!他還等著大賺了之後給孩子買房子娶媳婦呢……這下可好了,說不定全打了水漂了!所以,在這群人裡,胡躍進的嗓門是最高的,他噴著唾沫星子說:“沒有天理了麼?!沒有王法了麼?!要是不退我這錢,我,我非把狗日的給做了,剝他個筒兒皮,把狗日的做成鼓,一天敲他三遍!反正我也不活了!”他知道,他已沒臉回家了。回到家一圈人都會埋怨他。當年,有了這輛車,他本是可以去開出租的。家裡人都說讓他開出租,開出租一月三千,多掙錢呢。可是,他怎麼就鬼迷心竅,信了他們呢?為此,他腸子都悔青了!他氣得圍著商場一圈一圈地轉,轉著罵著、吆喝著:“——騙子!騙子!都他媽騙子!”

然而,就是這個胡躍進,這個嗓門最大、曾經當過電工的下崗工人胡躍進,在第二天的要債隊伍中再沒出現過。他不見了。

誰也想不到,夜半時分,這個膽大包天的胡躍進,腰裡纏著一圈電線、兩個雷管,竟然順著樓後的排水管道悄悄地爬上了商場的五樓!

這個時候。夜已靜了。五樓剛好有一扇窗子開著,任秋風就在窗前站著……他也不知道在那兒站了多久了,他都站木了。突然,就見一黑影爬上來。他的腦袋已經僵成了一盆糨糊,就那麼愣愣地望著那黑影兒。不料,那黑影卻說話了,他說:“你拉我一把呀?”於是,任秋風幾乎是下意識地、機械地伸出了手,把胡躍進拉了上來。

待胡躍進跳進來之後,任秋風這才醒過神來,他默默地說:“你真膽大呀!想偷什麼?”

胡躍進拍了拍手,說:“你說我膽大?操,我死的心都有,你還說我膽大?!我是來要債的。”

任秋風冷冷地說:“你要什麼債?你就是用這種方式來要債?”

胡躍進說:“啥方式?都到這個時候了,我還講啥尿方式?!我不過是搶了個先。要是到了明天,那麼多人一哄而上,像我這種沒關係沒啥的,你就是有錢給兌了,也不會輪到我呀……你是任總吧?我見過你。”

任秋風說:“是。我是任秋風。”

胡躍進躁躁地:“你有煙麼,讓我吸一支。”

任秋風說:“在桌上呢。自己拿吧。”

胡躍進走過去,哆嗦著手從桌上摸到煙盒,從裡邊掏出一支菸,又伸手摸了摸,摸到火機,叭一下點上,吸著,重重地吐了一口氣,說:“我的媽呀,還是好煙。”接著,他往那皮轉椅上一坐,像個黑麵判官似地說:“姓任的,有句話我想問問你,你得給我說實話。你,是不是破產了?”

任秋風嘆了口氣,說:“是。破產了。”

胡躍進說:“你是咋日弄的?好好的,咋說破產就破產了呢?你還給我頒過獎呢……操,那我信你不是白信了?!”

任秋風說:“你是……”

胡躍進說:“我姓胡,胡躍進。”接著又說,“你說說你,又吃又喝又日的……還弄個球,你說說,光這球得花多少錢?我不管你破產不破產,我的錢你得給我!”

任秋風有點迷瞪:“——球?”

胡躍進指了指旁邊的地球儀,“這玩意,一千兩千拿不下來吧?”

任秋風又苦笑了一下,什麼也沒有說。片刻,他拍拍頭,說:“噢,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胡躍進。你不是中了大獎,得了一輛車麼?你怎麼……”

胡躍進委屈地說:“嗨,我不就是信了你麼。我不就是把得獎賣車的錢全入了你的股麼?操!等到現在,我是竹籃打水,啥屎不啥……你說我冤不冤?”接著,胡躍進口氣一變,近乎哀求地說,“哥,你把錢給我吧。你要不給,我就是死路一條。”

任秋風喃喃地說:“你別嚇我。你也知道,破產了,我沒錢給你了。”

這時候,胡躍進把衣服釦子解開,拿起桌上的打火機,“叭”地打了一下,照著亮,拍拍肚子說:“姓任的,你看好了,我腰裡纏著雷管呢!我今天必須拿到錢,你要不給,我也沒啥活頭了,咱就同歸於盡!”

任秋風抬起頭來,木然地、喃喃地說:“好啊,那我也就解脫了。咱倆算是同病相憐,就一塊走了吧。”

胡躍進愣了一下,說:“哥,你要真不給,我這倆指頭一碰,咱可就玩完了?!這可是真傢伙,我不騙你!哥哥,你還是給了吧?你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咋也比我強啊?!”

任秋風說:“我給了你,下邊那麼多人怎麼辦?”

胡躍進說:“我就知道人多了不好辦,才冒死爬上來的。反正,拿不到錢,咋也是個死……哥,你救一個是一個麼。”

任秋風像人定了似地坐在那裡,半天不語……過了一會兒,他突然說:“也對。你的股權證呢?拿來我看看。”

胡躍進急忙去掏,手抖得他掏了很久才掏出來,急忙起身遞上,爾後“叭”一下打著火機,還給任秋風照了亮……任秋風接過來看了看,說:“噢,八萬。”

胡躍進的心砰砰跳著,急忙說:“還有利息呢,利息!”

任秋風搖搖頭,說:“躍進,要是按人股,生意有賠有賺。賺了,你拿股金,分利潤,都是該的;賠了,那也是活該,利益共享,風險也要共擔嘛。要是按高息攬儲,那時候沒有政策,該多少是多少,給了也就給了。現在,高息攬儲是違法的……所以,高息你是拿不到了。”

胡躍進說:“那,那那那……這五六年,我不是白忙活了麼?!行,給我本金也行。你只要把本金給我,我也認了。”

任秋風長嘆一聲,默默地說:“胡躍進,你運氣好啊。你是這場災難中,惟一拿到錢的人。不管怎麼說,在金色陽光早期宣傳中,你也做過貢獻,罷了,回去以後,好好過日子吧……”說著,他從衣兜裡摸出一張活期存摺,“這是十萬塊錢。利息就按銀行利率吧,六年,也就這麼多了,拿去吧。”

胡躍進一腦門都是汗,他哆哆嗦嗦地接過來,又打亮火機照著看了很久……說:“謝了,我的哥。我一家老小都記你的恩德!”

任秋風說:“記住,密碼是六個8,也就是888888。”

胡躍進揣上存摺,往視窗走了幾步,忽又折回來,說:“你是不是想帶著這錢跑啊?”

任秋風吞兒笑了:“你說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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