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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揮舞過拳頭的幹部,現在幾乎是央告地:“支隊長,你等一等吧!”

突然,在軋軋的震耳音響聲中,直升飛機像巨大的鐵鳥,撲扇著翅膀,從他們頭頂上低低地掠了過去,呼嘯的疾風,把屋頂的瓦片都震動了。

那個年輕幹部火速地衝了出去,不過,他很有心計,臨走時,將大門的鐵鎖掛上,才朝學校的大操場跑的。整個三王莊都被驚動了,正如四十年前,他們起義的漁民,打響第一槍,開闢了一個新時代。那麼,從直升飛機第一次降落在這個湖濱漁村起,也許該進入插上翅膀高飛的又一個時代。是的,包括這個已算不得石湖人的於而龍,也覺得石湖確實應該變一變了。

哦,被鎖在高門樓裡的於而龍,看不見人流,但聽得見人聲,像喧騰的春水,朝直升飛機降落的地方滾滾而去。

這種感覺,十年前,他也曾親身體驗過一次,門被反鎖住了,出不去屋,但那是好心的門衛同志,把他推進裡屋吧嗒一聲扣上的。因為企圖把實驗場資料偷運出去的軍列,又給廣大的“無產階級革命派”強逼著退回廠裡,正透過側門慢慢倒退著,車輪每壓過一根枕木,就聽到群眾在歡呼,於而龍從來不曾這樣處於劣勢,哦!十年前颳起的那場颶風啊……

於而龍想:也許如同小狄批評他一樣,在做一件愚蠢的傻事。難道不是這樣嗎?絕望的掙扎,無益的嘗試,不甘心失敗,偏偏要去冒一冒險。其實,於而龍完全可以撒手不管,然而,誰讓他是一個真正的布林什維克呢?

因為實在找不到辦法,從“紅角”衝殺出來的蘋命小將,成了天之驕子,貼出了勒令銷燬的佈告,每一個字都有鬥那麼大。也就是說:三天以後,實驗場十幾年的心血,儘管是失敗的,但也是難能可貴的全部資料,必須受到火的洗禮。於而龍怎麼能甘心呢?那是作了許多投資,花費無數精力,才搞到手的那彌可珍貴的科學資料呀!

於是他找到陽明,因為工廠和他們那個部隊,多少有些業務上的關連,而且他也一直關心這個雄心勃勃的試驗。剛要張嘴求援,政委拉他坐下:“好了,詳細情況我知道了,周浩來電話說過,現在,研究一個轉移方案吧!”

“只有三天時間啦!”

“第一步,你得把那位權威搞出來,只能要最關鍵、最緊迫的資料,目標愈小愈好;第二步,還是你,得想法把資料裝箱,運出工廠;第三步,才是我窩主出動,派車去拉回,存放在我們保密室裡。”他最後說,“二龍,也有可能,不知哪個環節,出點毛病,全域性敗露,你我作為同謀犯,一塊受審吧!——你害怕嗎?”

“政委,你都見義勇為,我還有什麼說的。”

“二龍,像《國際歌》唱的那樣,作最後的鬥爭吧!歷史上所有那些縱火者都不怎麼光彩。秦始皇燒過書,項羽燒過阿房宮,侯景燒過建康,八國聯軍燒過圓明園,希特勒燒過國會大廈……二龍,只有這樣盡到我們的責任吧!”

“謝謝你,政委!”

“不是我,有人在關心——”

“誰?”

“你就不用問了!”

他忍不住還是追問一句:“告訴我,政委,誰?”

“我們中華民族不能只顧今天,不管明天——”陽明顯然在重複著建廠時中央的決定:“這是一個既有人領導毀滅,也有人力挽狂瀾的時代啊!……我們是一個有八億人口,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國家,一個實驗場不算多。”

於而龍站起來,告辭政委,滿懷信心地回廠裡去了。

高歌在這以前,由車間幹事一下子被於而龍的精簡政策,壓回到磨床跟前幹活,心裡充滿了懷才不遇的怨氣;費盡心思搞出來的幾萬字學習心得,得不到於而龍的賞識;想去單獨找他談談,又被他的秘書擋了駕。這樣,導致了他和那些“紅角”革命家終於走到舞臺正面來,頭角崢嶸,一下子紅得發紫。他們和市裡一個什麼響噹噹的“司令部”掛上了鉤,在工廠裡採取的第一個“革命行動”,就是把動力學權威給綁架走了。

於而龍那時也瀕臨垮臺的邊緣,不過高歌還不敢觸動他,誰知道是不是由於先天精神上的怯懦,於是先揀廖思源這個軟柿子捏,他們也是充分盤算過的,打他一個反動權威,無需分辯,即可定性。大總工程師,三百多元工資,搞試驗花費無數金錢,一無成果,罪行完全夠了;打他一個裡通外國的特務,理由也滿夠用,一個女兒在太平洋彼岸,一些國際科研機構和他有聯絡,一部分外國人士還念念不忘他,他即使渾身長嘴也說不明攪不清的。至於他的家庭背景,社會關係,個人歷史上俯拾即是的問題,哪個都能做出一大篇文章。

“不革他的命,還革誰?”把廖思源揪走了。

於而龍決定冒險去把這個革命物件弄出來,那些年輕人已經不可理喻的發出一個又一個的通令,連進廠的鐵路專用線上的訊號燈,也強令改過來,紅燈放行,綠燈停車,還指望聽得進什麼話呢?

汽車直衝那個“紅角”,人們誰也不敢攔阻他,從那時還屬於他的“上海”車上跳下來,便厲聲喝問:“高歌呢?”

那個突然間紅得發紫的明星,從屋裡聞聲走出,許是室外的光線充足,許是於而龍那一副威嚴凜冽的派頭,把他震住了:“於書記,你——”

“你搞的什麼名堂!亂彈琴!”他當著那些穿草鞋的革命家,訓斥著高歌:“你要不馬上交出廖總,我就派人把你扣押起來,你要知道我們是個什麼性質的工廠——”

如果當時高歌有些鬥爭經驗,滿可以回答:“請吧,於而龍,我恭候!”那麼這位快垮臺的書記是半個人都派不出的,他的命令像過期支票一樣,已經無法兌現了。

高歌只是本能地感到屈辱,青筋暴突,熱血衝上了蒼白的面頰,他們兩個很有點像抵架的公牛,誰也不能後退,只要誰的腳步動一動,就算輸了。

於而龍知道高歌有些疑慮,不敢貿然同他決戰,而更主要的,是那種劣根性,使他軟了下來,交出了廖思源。——如同眼前的幹部,一聽王惠平書記的大名,先在精神戰線上退卻了一樣。

被扣押的總工程師,親眼目睹這個場面,在汽車裡,驚奇地問:“你還挺有威力?”

“空城計,只能唱一回!”於而龍說。

司機也笑了:“我以三十五公里速度衝進去,要不急剎車,鑽進單身宿舍大樓了。”

廖思源聽說於而龍的最後努力,不以為然地說:“用不著去顧那些身外之物了吧?”

“我們不是老絕戶,還會有後代,還會有子孫,留給他們什麼?留給他們燒光的灰燼!”

“徒勞的努力!”

“不就給你剃個陰陽頭嗎?看你灰心喪氣的樣子。”

“當整個大廈都坍下來的時候,你一隻手是頂不住的。”

於而龍說:“那我能做到什麼程度,決不吝惜半點力氣。”

“會壓死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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