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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4>追逐和催逼</h4>

<h5>1</h5>

這是一座沉默而喧囂的城市,所有的市聲時而匯到耳畔,時而變得淡遠。一片陌生的都市之聲,於靜夜中化為寂寞之海,又讓人想起大漠中風吹流沙發出的細碎無邊的嗚咽。在寸草不生的荒原上,所有生物只靠大口呼吸夜氣來獲取一絲水分。幻想的藍湖在夢中閃閃爍爍,只等待一些衝動的生命在某個早晨去將其拾得。

我們分處在一些小小的空間裡,當彼此沒有一個電話、未通任何迅息的時刻,會有一種奇特的淒涼感瀰漫開來。這種感受通常會在午夜時分達到頂點,開始讓人難以忍受。在室內踱步,開燈關燈,伸手去摸電話、然後放下……在另一些角落、另一些空間,會有未知的人正處於這樣的時刻,他們手中的香菸燃到了手指而毫無察覺,目光茫然追逐著窗外的星辰。黎明遲遲不來,這座城市的黎明與其他城市的黎明一樣,都是受盡煎熬的產物。如果在午夜時分響起了親切的電話鈴聲,如果恰好在這個時刻傳來了遙遠的、像輕微的呼吸一樣的問候——總之任何一點點迅息、一絲絲聲音,都是對生命的挽救,都會成為人世間的恩澤。沒有,什麼都沒有,一切都藏在冷酷的彬彬有禮的夜色之下,都在聽任一切於恐怖和焦慮中乾枯,自生自滅。

許久了,我們不再細說心事。現在終於明白了成長是多麼可惡的東西,它使我們彼此隔絕互不信任,使我們變得庸常平淡且中規中矩,既機靈聰慧又長於猜忌,彼此之間真像美好的芳鄰,像一個屋頂下尚未結成的仇人,也像一團和氣的同行者。但惟獨不像兄弟,不像摯友,不像共赴危難的同志。沒有辦法,冷酷的光陰是一種沒有溫度的無色無味的火,它正在把我們燒製冶煉成一些古怪的果實。我們待在了同一座城市裡,卻像隔離了萬水千山,這段距離常常需要我們花上一生去跋涉而不能抵達。

我的朋友,我的因絕望和冷漠、因困窘和無奈、因各種原因而變得沉默寡言的人,我的被現代謊言所欺騙和中傷的人,我的讓愛情及其他魔鬼倍加摧殘的人,我的兄弟,我的手足,就在這樣一個猝不及防的時刻,突然一起走到了一個共同的“坎”上。時光在催逼,人的分流和歸屬正在加快;對於一部分人而言,一場人生的跋涉即將開始——這一次是真的開始了,而且從今以後再也不能終止;對於另一部分人來說,則是永久的靜默和等待,時間的湯汁將把他們慢慢醃製,讓其成為口味怪異的瓜子。種子散在大地上,或者被風吹走;種子發芽了,開花了,吹殘了,死亡了,腐爛和變臭了,化入泥土了……多麼沉重的話題,以前我們曾像一個不曉事理的孩童那樣去談論它,現在卻不得不用更為小心的口吻去觸動它們了……在一個物慾淹沒一切的時刻、在全球化先生打扮一新向你不懷好意地走來的時刻,你還能若無其事地待在原地嗎?

我們曾被另一些東西所吸引,而且長時間無法轉移自己的視線。我們的關懷顯得邈遠而純稚,因此也更能撥動他人心絃。可悲的是每個人都不再那麼年輕,因為大家都生活在一個使人蒼老的時代。此時此刻,誰還願意再次傾聽你的童話,你的故事,像你一樣,與整整一個時代死打硬纏、拼命抵擋?

我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離他們——那一類人——如此遙遠。

生活的帷幕僅僅掀開了一角,卻足以使人驚心動魄了。

我們無可迴避、無可逃脫,因為這種沉重是與生俱來的。嬉戲的年代已然過去,而且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它真的將一去不再復返。我們也許不願如此,但冷酷的寒冬裡,血液中的某種因子還沒有凝固,它已經開始了隱隱動作。一些生命必要向前走去,他們的目光必要垂落下來,落到真實的土地上。

多麼漫長的跋涉,它會令人生畏。可是沒有辦法,開始了就是開始了。有人會對這樣的旅程使用尖酸刻薄的語言,會鄙視和嘲笑,但一切都將難以改變。

我們會執拗地、不倦地質詢和提問:為什麼?為了什麼?回答是那麼淡弱和遙遠,回答永遠無法捕捉和獲取——它們藏在了時光之中、土地之中,在生命之流的漫無邊際當中。

這場跋涉既是肉體的,又是心靈的。心靈指引了肉體,肉體又追逐著心靈。經受、忍受、叩問、目擊,就這樣一路奔走下去,沒有終結也不會止息。

父輩的故事已經講完、結束,但它們會化為沉沉的屑末積澱下來,存留心底。它們還會溶解在血液中,於是就要不斷催生出嶄新的故事。有人或許會責怪那些講述者,埋怨這種多嘴多舌徒增事端,擾亂了一場慶典和一個節日,也給下一代新增過多的憂慮與負擔。其實這是完全錯了,因為沒有任何一種力量能夠把上一代或上幾代的故事深埋於巖底並牢牢密封起來。即便是真正的隱秘也總會融入土壤,化於大氣層,最後還會摻在氣流中游蕩。於是每一株枝莖的葉脈裡都將流動著它們、吐納著它們。

<h5>2</h5>

從很早開始,呂擎認為擺在他們眼前的一條大路就是出走和遠行。這是為了尋找那遺落的一粒而不惜揉碎凝固的生活,是簡潔單純而又無法表述的衝動,是生的要求……我們知道,前面不止一個人這樣做了,今天的人不過是加入那個行列而已。

我估計呂擎不會被這猶豫折磨得更久了,他終會走向遠方。當我把這猜測說給梅子時,她的同情和理解中又增添了新的憂慮,還有困惑。她說:“人這一輩子沒有去過的地方太多了,人總不能一直走下去吧?”

“是的,人如果力氣夠用、時間夠用,他們會一直走下去的……可惜每個人只有一輩子,於是他們只能接續前邊的人……”

“那麼一個人就要在行走上花一輩子的時間了。”

“對,一輩子。”

“人的一輩子都用來走路,不停地走?”

“人活著其實就是在拼命趕路,就像被什麼追逐著、催逼著……”

“是的,你在說自己——你這些年總是在趕路……”

“可我就是因為不停地走、走,從平原到山區,再到這座城市,才遇到了你……”

梅子睜大了那雙鹿眼看了我許久。後來她垂垂眼睫:“那以後呢?你會隨上呂擎他們,把我一個人拋在這兒嗎?我好擔心……”

“我多麼盼望兩個人一起上路,還有許多人,大家一起。”

梅子思忖著,杏眼閃爍。她又回到一個很現實的問題上:

“那麼公職怎麼辦?還有手頭的工作?”

我一時無語。這是一種怎樣的選擇啊,這個話題實在太沉重了……

梅子沉默了一會兒,後來又一次說:“這可得好好想想,如果是一時衝動,放棄工作就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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