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煒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大鳥會,無邊的遊蕩,張煒,大文學小說網),接著再看更方便。

請關閉瀏覽器的閱讀/暢讀/小說模式並且關閉廣告遮蔽過濾功能,避免出現內容無法顯示或者段落錯亂。

<h5>1</h5>

這是一個隱而不宣的秘密:來這裡的人都是大鳥閃化的,就是說它們是大鳥的精靈。它們來到人間就得化成人形,使用人語。這沒有辦法,因為這是人的世界。它們手裡的錢是在人間掙來的,經商或幹別的。如果不能和人們比試商場上的心眼兒贏,逼急了它們就得偷。在這方面它們的確是有一手的。最常見的是在白天看好了一個地方,入夜後就設法將窗戶啄一個洞,拔了插銷進去,那就想拿什麼拿什麼。它們的翅膀一夾可以抱走很大的東西,大老爺們兒、小孩,甚至是衣櫃、電視機,只要它們看好了都能搬走。它們還會在山上或海島一帶尋找一些彩色的石頭賣給人,價格高得嚇人。這要看大鳥的本事和眼力,看能不能找到這些石頭。它們住的地方千奇百怪,有的是水鳥,有的是沙漠鳥,有的是高山鳥。性情也不一樣,有的兇狠,有的猛烈,有的笑吟吟的,有的哭喪著臉。個別大鳥在淫蕩方面是出了名的,一天到晚搗鼓那事兒,睡著醒著都琢磨那事兒——雖然一般來說淫蕩的鳥兒心眼並不壞,可是它們既要幹那事兒,也就千方百計,生出一些極壞的點子。

大鳥們無一例外地喜歡熱鬧,這因為它們都住在一些偏僻地方,在那裡一代一代寂寞著。想起很早以前的繁華歲月,也就心有不甘。熱鬧地方都被人類佔據了,以海邊為例吧,這裡以前全是大鳥的世界,走上一天一夜也不見幾個人影;現在呢?一座座高樓蓋起來,人像河水一樣日夜湧流,就沒有給大鳥留下一寸的光陰。當年大鳥想趕個會,一撲稜翅膀就成,一群群飛了來,翅膀花的綠的,純一色兒黑的,帶紅邊兒的,反正什麼物件都有。這一夥兒吵鬧個十天半月,雌鳥兒一口氣懷上身孕,雄鳥兒找遍了佳麗。那些趕會的日子數不勝數,好東西多得大子兒不花一個,差不多是白吃白喝,到時候吃飽喝足一抹嘴就走,哪裡還有個付錢交款的說法?現在倒好,人類把持了一切關隘要道,進門要卡子,買東西要使錢。所謂的“錢”也是一時一變,有時是貝殼——那倒好辦,那雞巴玩意兒咱有的是;後來又使金屬塊兒,這就難了;再後來使花花綠綠的紙片兒——這東西咱上哪兒弄去?

大鳥設法弄錢也是被逼無奈:要趕會就需要錢,懷裡沒有幾個子兒,到了會上就白跑一趟,沒有哪個鳥兒會理你。想熱鬧熱鬧嗎?對不起,拿錢來!沒有錢,誰認識你是老幾?現在的鳥兒跟人類相處日久,也學會了他們的不少毛病,當然還有一些禮道:見面握手、貼臉兒親嘴兒、打敬禮、拄文明棍——那種光溜溜的木頭棍子鑲金綴銀,上面打出一個彎兒,掛在胳膊上,人就神氣了。人會打鼾、打嗝兒、打挺兒,還會放屁——這種氣體在我們大鳥中畢竟罕見;這是一種能夠使鳥兒一瞬間現形的、有毒的氣體,更有甚者讓好生生的一隻鳥兒——它正像人那樣抽著一根雪茄呢,突然氣體襲來兩腿一伸倒在地上!這時那些人就會像看一個怪物一樣圍上來,這兒掐掐那兒捏捏,如果它繃住了神兒還好,繃不住顯出原形,就會讓人把兩爪一提抓了去,命運好的關進動物園,命運不好的給開水燙毛兒煮了吃——就像他們做白斬雞一樣,切了,倒上黑色的醬油……

沒有趕會的地方,這就逼得它們到處找。最好是一個人跡罕至之處。在那樣的地方,大鳥數量上佔絕對優勢,這就好辦了。這就是咱鳥兒的天下了。這其中夾雜一些人兒是最好不過了,他們也就得入咱的鄉隨咱的俗了,咱一撲稜翅膀他們就得倒下,乖乖地就範。咱說正步走,他們就得正步走;咱說臥倒,他們立馬就得趴下;咱說睡,他們就要趕緊解褲子——話說回來,有的人兒也是頗能討好咱鳥兒的,學咱一樣撲稜翅膀,咕咕叫呱呱叫,雌的還想下蛋。有時候真的見過人也下蛋,那種肉蛋一般來說並不是什麼好兆頭,他們探頭一看就嚇得臉色煞白,說一聲“主兇”,抬腿就跑……就為了和人混在一塊兒,也為了不讓這個趕會的地方太惹眼,咱們大鳥兒還是要閃化成人的模樣,大模大樣地去趕會。禿頭的老鷹戴上一頂帽子,後腦那兒還是要露出禿斑。頭上長冠子的用一束馬蘭草紮了,裝外國朋克。長腿大鸛穿上皮褲,就像潛水的蛙人。老烏鴉索性披了長袍,人間也有這種打扮。紅嘴鳥兒就是美少女,讓人間的粗暴少年扛上亂跑,成就一段聳人聽聞的打劫案。反正只要是趕會,熱鬧事兒準多了去了,橫豎都是咱大鳥的理,人在這裡是不佔優勢的。

會上也要印出一些證件,因為現在一切按人間的規矩辦理。見面時一掏證件,一比畫,蠻像那麼回事。其實不交證件也可以,咱不過是做個樣子。他們人類要不知就裡來赴咱的會,那就有了熱鬧看了。他們男男女女一入了咱的圍,咱就調理起他們來看。咱們高興了就突然換上鳥語跟他們說話,他們一個個急得矇頭轉向的時候,咱就捂著嘴笑。咱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不是沒商量,而是他們聽不懂。時間不等人,聽得懂的要執行,聽不懂的也要執行——這是他們人間的一個規定,所以那就執行吧。咱騙他們的錢、成他們的親、找他們的樂子,一切都隨咱的便。要不說大鳥就急著趕會嗎。趕會這種事兒很容易上癮,大鳥上癮,人也上癮。他們上了癮更要命,一天到晚不幹別的,只想著趕會那些事兒。

“趕會了趕會了!”一些鳥在天上聒噪著,相互傳遞這樣的好訊息。他們人聽不明白,那是咱的小信使在忙呢。每一個會上都有一個頭兒,它是老主坐莊,或是新手出道,反正都不是善茬兒,一個必有一個的好本事好身手,那可都是打出來的。從旱地來的老鳥兒毛兒不多,那是被寒風吹的、沙子打的,這些傢伙別看模樣不怎麼好,可是一入了海邊聞到腥氣就發了大力,野性呼啦一下煥發出來。島上的大鳥是孤王一個,它們佔島為王的日子過慣了,養成了說一不二的脾氣,霸道是肯定了。大山頂上來的鳥兒耐風寒,有氣度,一副高瞻遠矚的模樣,誰也得罪不起。還有一些純粹的水鳥,這些鳥兒脾氣怪異,喜歡一天到晚洗澡兒,身上不溼腿腳溼,腥歪歪的,長了一雙尖眼,雄的是色癆,雌的是花痴。被水鳥打劫的海邊人一年到頭都有,所以它們的名聲不好。還有一種洞穴鳥,就是一天到晚趴在石頭洞裡的那些傢伙,它們一般來說是十分陰險的,這從眼神上一看就知道。在鳥群中,它們獨來獨往的時候多,狠,盤算別的鳥兒,外號陰謀家。

大鳥的勁兒越來越大了。在一年春天的趕會當中,一隻比狗大不了多少的鳥兒,竟然將一個十八歲的大閨女給擄了來。大閨女哭啊哭啊,最後她媽找來了。大鳥閃化的人形兒是一個戴瓜皮帽的中年人,這讓人家做母親的一看就煩了,呵斥道:“你也不看看自己這副模樣!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原來這鳥兒是從偏遠地區來的,不太知道人世間的訊息,它還比照著大清年間的人變化呢!這就是土老趕了!那些懂得竅門的,想騙人家閨女的,一般都是閃化成穿牛仔褲的、戴黑眼鏡的、頭上染一溜黃毛的。這樣的男子姑娘喜歡,她會用眼角兒瞅個不停,你上前搭話她也願接。最起碼也要閃化成一個留背頭的胖子,手上戴了戒指,脖子上掛一塊玉。這樣的男子也算走俏。

愛喝酒的,就算找著地方了。會上什麼美酒都有,一瓶瓶擺了一大桌子。這是酒的河流肉的山嶺,只要你肚子夠大就行。不過吃的時候要小心,絕不能一口吃成個胖子——老鳥兒經驗多,它們每一樣都品咂一點,這樣到趕會結束時,也就吃個肚兒圓。吃完了就去水池裡泡一泡,不過這時你得小心著點兒,水池裡最多的還是水鳥兒,這沒有辦法。它們專門找你下手哩,在水裡亂摸亂抓,雄雌一樣。

如果不在趕會期間摽上一個好姑娘,那真是虧呀!

哪隻老鳥兒沒有一個人間閨女和它相好?它來趕會,其實就是和心上人敘敘舊、說說心裡話的。說到底,帶翅膀的生靈一個個也有情有意的,它們是飛翔的愛情啊。

<h5>2</h5>

這就說到了一個老少戀的故事——當然也是人和鳥的故事,趕會的故事。人人都說大鳥壞,渾身雞糞味兒,動輒就解褲腰帶,其實哪是這麼回事?它們也像人一樣好壞間雜,醜俊不一,心腸不一。有的翻毛疵疵脾氣怪大,一火起來不管身在何方,長喙啄人生疼,大翅膀一扇就像大巴掌,那可不是鬧著玩的!要不民間有個說法,叫“翻毛疵疵是野物,翅溜羽順為家禽”,說的就是那些鳥人脾氣最大,而一般的真人就和順多了。不過脾氣大是一回事,心腸好是另一回事,它們無論雄雌,一旦和人好起來就實打實的,一絲不苟,儘管有點急三火四的。與它們打過交道的人事後回憶起來都說:它們啊,性子直通通的做事快得不行,儘管多少狠了點兒;不過他們雷厲風行的。各種說法都有,真要明白其中的滋味,恐怕還需要親身經歷一下才好。

與大鳥的過往一般都發生在趕會的時候。沒有這種大場合,要遇上一隻大鳥可太難了,因為它們平時就混在人群裡,誰知道誰是鳥兒啊?趕會,這對於鳥和人都一樣重要。主動與大鳥打交道,這在過去極少,人們都是躲著它們,覺得它們翻毛疵疵精靈古怪,想一想都害怕;隨著時代的變遷,人們思想解放,敢想敢幹,沒試過的就要試一試。膽大的人多起來,別說是一隻鳥了,就是老虎變成的閨女也敢娶,大熊扮的新郎也敢跟上進洞房。傳說中的大鳥慷慨起來無人能比,有人也就躍躍欲試。可見那樣的生靈個個腰纏萬貫,真要跟了它們,眼裡就再也看不上人間那點小錢了。至於說大鳥們,早就過慣了空裡來空裡去的日子,千里萬里來人間尋愛求歡已成平常之事。它們之間是這樣評說自己新娘的:“皮兒真滑呀,這和咱們鳥到底不一樣,咱們長得再順溜,也是一身雞皮疙瘩。”“瞧人家,一身細皮兒就像綢緞,有點毛兒也大多長在了頭頂,全都是細絨絨,沒有一根扁毛。”“所以他們都叫咱們‘扁毛’,成了罵人的話。”

高山上有一個禿頭老鷲帶了三個保鏢、一口袋銀元去趕會,差點沒吃了閉門羹。這傢伙在當地著實是一霸,勢力大得沒法說,一提起“老山王”,沒有一個不恭恭敬敬。它聽說東邊有了大鳥會,又聽了那裡一些花花黧黧的故事,老大年紀也就動了心。到了這一天,它起早打扮一新,穿了燈芯絨長衫,人字呢馬褂,腳蹬夾眉靴子,外加一幅寬面纓穗腿帶子。頭上亮了些,就戴一頂瓜皮兒小帽。三個隨員也不含糊,全都是嶄新的衣褲,腳上一色的黑幫鞋白線襪。就這樣去趕會了。一進了場子,所有人都側目而視。因為名頭太大,主會的不敢怠慢,低頭哈腰迎接,背過身子就笑。他們給老山王備下上好的房間,侍候上等酒菜,前後招呼起來。他們問老山王這回千里趕會想個什麼稀罕?是要圖個熱鬧,開開花眼,還是打譜找下一輩子的相好?老山王說什麼都要試巴一番,這些年在大山裡憋悶得實在不輕,咱要從頭來過,你只需一樣樣領我試上一遍,錢嘛,咱有的是。

老山王在會上住了三天,實在開了眼界。他發現這裡酒多菜全,五洲佳餚悉數皆備;嘉賓也多,紅毛綠臉雜色人種全來了;特別出眼的當然還是姑娘,瞧她們一個個嘴唇格外紅潤,眼波閃閃,手指像嫩蔥,屁股翹得正好。老山王一時懷疑她們都是天仙下凡,不是人間產物。侍者將他領到三個姑娘圍起的牌桌上,對她們說:“好生侍候老爺,要讓老爺歡喜。”她們相互擠眼說:“好哎。”講好了輸牌要喝酒,結果三個姑娘只一會兒就將老山王灌個爛醉,然後嘰嘰喳喳把人抬到了裡間歇息。她們給他換下嘔吐的衣衫時,馬上發現了兜裡全是大個的銀元,就驚得一陣議論:“如今這玩意兒不知還能使不能使?”“老天,這是什麼年間的老錢了,不過聽說越是老錢越是值錢,說不定咱還發了大財哩!”她們當中的兩個一對眼就把這些銀元揣了,然後轉身想溜。另一個姑娘前去阻攔,被她們一袖子甩開。結果只剩下一個姑娘哭啼啼守著老山王,直到他醒來。

老山王看看自己光溜溜的身子,再一摸衣袋,銀元全沒了。他找一塊布條遮住兩條瘦腿,然後端量起眼前的姑娘。只見她細乾乾的,眉眼實在中看。當他看到那對小乳房就像秋桃那樣伏在胸前,心裡頓時有些愛憐生出。他故意問:“銀元呢?”姑娘哭聲大起來:“老爺,我管不住別人,可我沒拿您老一塊哩。”“你們該不是一夥的吧?”“不,俺是新來的,俺叫代代,從西邊莊裡來。”“嗯,這姑牛真不孬!”代代笑了,她笑這個山裡老土叫她為“姑牛”。接著老山王說:“都說趕會有上好的姑牛,今兒個咱來看了,有嗎也不多,你算一個哩——走吧,跟上咱回府裡住些日子,到了那裡,看好什麼儘管拿哩!”姑娘謝過,說這要跟領班的說過才行,老山王說:“那還不是小事一樁嗎?那鳥玩意兒又算老幾?”

老山王領上代代回大山老巢裡去了。其實老山王心眼結實,喝酒打牌那會兒是佯裝醉酒,目的就是為了看看自己人事不省的時候,這幾個姑娘是怎麼個擺弄法兒——就這樣他挑揀了一個老實的代代。他捋著鬍鬚端量領回的代代,說:“好姑牛不光眉眼好,心眼還好,這兩者合到一起才是上好的姑牛。”他囑咐收拾出最好的房子給她住,又端來最好的山珍,還親自領她轉山看景,高興了就把她馱在背上,說一聲“閉眼”,一縱躥上高天。代代在他後背上趴著,只覺得兩耳全是呼呼的風聲,睜眼就是朵朵彩雲,那些平時能飛能躥的鳥兒都在下邊了。她說:“哎呀你年紀老大不小,勁頭咋就這麼大、本事咋就這麼高呢?難道你是神人不成?俺村裡的老人只你一半年紀,就抄著兩手亂哼哼了……”老山王一邊往前躥一邊說:“啊哼!你村裡,你村裡那些老頭兒還抽菸呢。拿我跟他們比?我是一山之王!”代代在空中撫摸著他光禿的頭頂,又厭棄又欽敬。後來她一聲不吭,只緊緊抵住他的後背,摟緊他的脖頸。

這天半夜裡,老山王來她屋裡敘話,說到半截聲音抖抖,流出了眼淚:“不瞞你說哩好姑牛,咱是相中了你,今兒個要和你成婚哩。”代代低下頭:“我知道來了就要有這事兒。你心眼好,錢也富足。可說心裡話,你年紀太大了,俺才十九哩,平生這是第一回。還有就是,就是……”她不好意思說出口。對方鼓勵她,她就一口吐出真話:“你光亮亮的頭頂、那對圓溜大眼四周一圈兒白毛,咱看了怕哩!”老山王沉吟了一會兒,發出了長長的讚歎:“實在姑牛啊!有人藏在心裡不說,我也就不知道!還有的破姑牛隻為了那幾個錢,淨誇咱這個禿瓢眉眼,都是假話哩!得,這種投懷入抱的事兒強蠻不得,不過咱結交一場,也算個緣分,你回吧,回前儘管取府上東西,願取多少取多少。”

代代抹抹眼,不再說話。第二天她取了一些銀元,一些金子,就要走了。走前她實在覺得過意不去,一直捱到了天黑,找到老山王說:“我這一走還不知猴年馬月再相見哩,咱這麼著、這麼著……”她吞吞吐吐,紅著臉,最後說:“乾脆就……睡上一夜吧!也算我對你的報答……”老山王急急擺手:“你太客氣了!這可不成!我有我的規矩……”可代代只是哭,不走。黎明時分老人終於拗她不過,只好躺在了一起。代代很快脫得赤裸,偎在他懷裡說:“俺公司也有規矩,不能白白劫財走人的。”老山王這會兒什麼都聽不見了,激動得渾身哆嗦。他的嘴是鳥喙變成的,所以比一般人的嘴要硬,親吻的時候讓代代覺得結實有力。代代哭著說:“你這會兒就要了咱吧!”老人搖頭,只繼續仔細地撫摸,並且一直用一隻羽扇蓋住了她的下體。天大亮了,老人與代代道別。

代代從大山歸來,把一大口袋銀元和金子都如數交給了公司,只從中領取了自己那一小部分酬金。

從那以後代代一到夜裡就想起老山王。這期間不止一位年輕小生來找她作陪,她只陪他們玩耍,夜裡到了緊要時候則堅拒不從。公司領班要用藤條抽她,她就是不依。最後她對領班說:“我只要陪老山王一夜,回來怎樣都成——我得做一回他的新娘。”那座大山相隔千里萬里,公司就派出一隻大鐵鳥把她送了過去。

這就迎來了老山王的吉日。

新婚之夜,代代克服了一陣濃似一陣的雞糞味兒、老人面板髮出的草紙一樣的沙沙聲、莫名其妙的呻吟、呼呼的喘息,還有那個禿頭在暗影裡發出的微弱光亮,盡力恩愛體貼,做了他的新娘。老山王覺得自己衰老而又年輕,躺著歇息了片刻,當庭為自己的新娘表演了一段“凌雲扎地功”、“合翅鑽天功”,最後呼呼大喘,淚流滿面,對準她的耳廓哈著氣說:“你是我最好的大、大、大姑牛!”

一連七天,代代沒有離開片刻。

第八天,那隻接她的大鐵鳥飛來了。代代哭著吻別老山王說:“你想的時候就來找我。等到你身子不利索那一天——說不準會有那一天——發個口信兒我就來了,來山裡伺候你!”

老山王在她耳邊輕語一句甜話,然後悄悄掖到她腰裡一顆夜明珠。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都市小說相關閱讀More+

重生狂野時代

一三五七九

夏日庭院(夏日的庭院)

湯本香樹實

殿下萬福

簫九六

食醫小店

菩提守望

一夜成了大富豪,前女友都氣瘋了

穿越星辰大海

桃運鄉村小仙醫

w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