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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5>1</h5>

颳了幾天的秋風突然落下來。我只得繼續待在農場裡。我本來要趕回那座小城,因為慶連還一直住在一個像狗窩似的破爛旅社裡,正四處苦尋荷荷——可是帆帆在那輛破舊的轎車絕塵而去、一切歸於平靜的時刻,突然一下子病倒了。她是被那個大嬸攙進屋裡去的,我也趕到了床邊。

“老寧哥,我……你坐在床邊好嗎?”她額上滲出了很多虛汗,呼吸急促,臉色蠟黃。

我看著大嬸從一旁調了什麼藥喂她,就問:“這是怎麼了?”對方一邊喂一邊說:“這是她吃過的藥,她以前焦急了也會這樣……”

帆帆吃過藥閉上了眼睛。那個大嬸離開了。她緩緩地說:“老寧哥你再待一會兒,只一會兒……不知為什麼,我現在有點害怕了……”

“你怕什麼?現在不是都解決了嗎?”

她仍然閉著眼睛,輕輕搖頭。外面小阿貝在踢門,我把他放進來。小阿貝淌著鼻涕,手裡還是那隻啃了一半的蘋果。她一手攬住他,給他擦去鼻涕。小阿貝在床邊伏了一會兒,在她耳邊咕噥了幾句什麼,然後又到外面玩去了。

“我有點害怕……不知道會怎樣。一陣陣害怕……”

“你怕誰?嶽貞黎嗎?”

她點頭又搖頭:“也不全是……反正我害怕,心裡老發慌……”

我安慰她:“帆帆,那是因為你這些年一直怕著他,用書上的話說,就是一直沒能走出他的陰影……好在一切都過去了,他低估了你、也低估了你旁邊這些人,以為孤兒寡母的,沒有別的什麼路好走,一定會乖乖地回到他那裡去的……”

“孤兒寡母”,帆帆重複著這幾個字,流出了眼淚。

我為剛剛說出的這個該死的詞兒後悔。我不知說什麼好了,只默默地坐著。

“你再住幾天——哪怕就三兩天好嗎?我知道你有許多事……凱平不會來了,他這會兒還不知多麼恨我厭棄我呢!我一輩子欠了他的——不光是這一大筆錢,還有比錢貴一萬倍的東西,我這輩子都還不完了!老寧,我這會兒沒有一個人好商量事情,只窩在心裡,這會兒就只能跟你說了……”

我無法表達心中的憐惜。多麼美麗的一個女人,卻為自己的美麗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荷荷也是一樣。她們多麼不同,可是她們有一點相同:都是東部鄉村少女,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都長得像花兒一樣。我想說“凱平像你一樣,仍然深深地愛著你;他不能和你在一起,也並不能說明他厭棄你”——但忍了忍,還是把這句話嚥到了肚子裡。

帆帆在床上躺了一天,第二天稍好了一點,就往頭上包了那塊花巾走出來。太陽照著一張蒼白的面孔,顯得虛弱卻格外清麗。她微笑著對我說:“我們去田裡看看吧!”我點點頭。這使我放心了許多。夜裡我曾與凱平通話,將田連連的到來及最後的結局說了一遍,令他高興——他絲毫沒有表露,但我完全能感覺得到。當我說到帆帆似乎仍然有些緊張,甚至已經臥床吃藥時,電話裡立刻沒有聲音了。我對他說,一切都不成問題,我會待幾天再走。

田壟裡有一種甜甜的氣味,這是秋野裡特有的。類似於西瓜那樣的清甘氣,在結了穗子的玉米林裡瀰漫。實際上玉米棵中間偶爾真的會看到一兩棵西瓜,它們有的結出了大個的西瓜,沒有成熟誰也不會動它們。帆帆挑摘一個,坐上路邊一處供水房石階,磕開後一股清冽的香甜立刻瀰漫開來。玉米林裡的西瓜有一種無法言喻的甘鮮,格外脆生。這讓我想起小時候的田野。吃著瓜,帆帆像考我一樣問道:“海邊那兒有許多說法可有趣了,我說一個看你知道不?”我等著。她仰臉略一想,說:“‘拉睜蒙’——什麼意思?”我實在想不起來。帆帆笑了:“看吧,你總是在東部轉悠,還不知道這個!”

我有些不好意思。我想大概是因為我們一家生活在林子裡,再加上過早地進入南部山區,後來又四處遊蕩的緣故吧。可見帆帆的海邊生活比我更紮實,品味得更細緻。我讓她解釋一下。

“這是海邊漁民常說的話,一大早,剛一睜眼,天還矇矇亮呢,進海里拉的第一網就叫‘拉睜蒙’。這一網忒重要,是一天的開始。”

我似乎也有了印象。我小時候在海邊遊蕩玩耍時,就常常遇到天不亮下網的情形。

“再問一個——‘喝墒’是什麼意思?”

這詞兒更為生僻,我搖搖頭。

“再想想吧。這詞兒離我們更近一些。”

我還是想不起來,就請她說出答案。

“就是玉米收了以後,小麥順利播種,田裡的活兒暫時清閒了,大家湊到一起喝一場歡慶酒。”

“為好的墒情喝酒——簡稱‘喝墒’,有意思啊!”

帆帆高興得扭起手掌,站起來伸展一下身體,又往前走去。“如果今年一切都順順利利的,麥子播上以後,我一定要請你來‘喝墒’!”

“好的,我一定來。不過有個人也該來啊,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帆帆沉默下來,一會兒抬起頭:“你知道他不會來。我倒是歡迎。我願和他一年裡見上幾回——只一回也好啊,就像一個大哥哥那樣,別的意思沒有,那也知足了……只可惜下輩子吧……”

我們都不再說什麼。秋蟲也沒了聲音。

第三天上我要離開了。這天一早我就準備動身,可是吃過早餐後帆帆陪我喝過了一杯紅茶,耽擱了一會兒,不知不覺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她送我到大門那兒,一手牽著小阿貝——這時看到從門外開來的那輛農用大頭車,就說要開車送我。我謝絕了。可是走開沒有多遠,車子就跟上來了。

車子剛開出一里多路,有一輛黑色轎車迎著我們不停地按喇叭。這顯然是來農場的。帆帆下了車,對面轎車裡也出來一個剃平頭的中年人。他們在說什麼,不停地做著手勢。帆帆上了車——面色變得極為凝重,小聲說了一句:“走吧,往回轉吧。”

我明白髮生了什麼。她把我拉回農場,讓人將我的背囊再次提回那間客房。我似乎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她與那個中年人去一個地方談話了,只過了半個多小時,吵吵嚷嚷的聲音就傳過來。

我迎著大聲說話的房間走去,沒有敲門,直接推門就進去了——這時我才看清這個剃平頭的人面相很兇,一臉疙瘩,戴了大金戒指的手不停地擺動。他見我進去立刻警覺了,斜著眼問:“他是幹什麼的?”帆帆答:“我的男朋友。”“就是那個什麼‘平’?”帆帆沒有回答,只說:“你接上說吧,全說完吧!”

“我說過了,你也聽明白了,就是這麼回事!”疙瘩男人說。

“可是我不明白。我們把錢全還給了嶽貞黎,為什麼還不算完——這可是按他說的辦的。再說這個農場和你們有什麼關係?就是有,你們也該和嶽貞黎去交涉!”帆帆一臉怒氣。

疙瘩男人不屑一顧地看她一眼,轉向我:“我跟娘們兒沒話說,說不明白,乾脆就跟你講吧,你大概才是當家的人。”他轉頭看看窗外,又奇怪地往那顆大戒指上哈了口氣:“是這麼著,這塊農場原來是我們大掌櫃的,他是看在老首長的面子才轉租給她的。如今上邊傳下話來,老首長不要了!既然這麼著,我們就要收回了,大掌櫃正急著用地……”

帆帆打斷他的話:“那個大掌櫃就是‘豪(耗)子’,田連連那天說的企業家就是他!”

我愣了:“又是那傢伙?”

“讓你說對了!我今天來告訴一聲,是讓你們有個準備,這地種不成了,尋個空當兒早早搬家——這兒攢的家當正經不少啊,夠你們折騰一氣的。我來告訴過了,你們得趕緊做。頂多下個月推土機就開過來了,別誤了工期——要不大掌櫃就會派人來幫忙。他的人幹活可不那麼細發了,都是些粗人……”

帆帆眼裡閃動著淚花,看著我:“背後還是他,是嶽貞黎……”

我壓住一腔憤怒:“這裡沒欠他一分錢,他還要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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