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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5>1</h5>

曲的腳傷完全好了,他可以像往常一樣在屋子裡踱步。這個草菴對他來說已經是奢華之所了。他躺在乾乾淨淨的小床上,不由得恍惚迷離。這真是一個奇怪的所在。它在農場的一個角落,它是一間特殊的囚室?這個小屋很像他在那個校園裡過獨身生活的小屋。他仰躺那兒,看著屋頂,發現兩者之間的面積差不多,屋內陳設也差不多。自己那些年有一段時間非常喜歡乾淨,噢,那是為了迎接自己的女弟子。他把那些髒被單和髒衣服都藏在了一個紙箱裡。那兒有著濃濃的單身漢的氣味。他不抽菸,不喝酒,惟一的嗜好是喝一點茶。單身漢的氣味何等怪異,他對這個概念還沒有掌握。這種氣味只有後來的淳于雲嘉才算給他從根上去除了。

那也是一間“囚室”,裡面有書籍,有各種各樣的卡片盒。他可以走出“囚室”,在校園裡躊躇,甚至到野外,到山嶺下,到果園裡。春天,他看著剛剛甦醒過來的小蜥蜴怎樣在土塊上奔波,拄著柺杖一看就是十幾分鍾。甦醒的春天裡特有的氣息總是讓他興奮。他在春天裡走來走去,樂不知返。但他總還要回到那個“囚室”。他發覺即便離開那兒很遠,他的思緒也還是要轉回去。那些資料和卡片一天到晚在他的腦子裡打旋。他的思緒被囚禁了。後來他發現,他不停地填格子、讀書,目的就是為了把這間“囚室”開大一些。它擴充套件到多大範圍,他也就獲得了多大的自由。那實際上也是一場可怕的、以生命作抵押的遊戲,儘管玩得興味盎然。他知道:他只是從一個“囚室”移到另一個“囚室”裡去,徹底的自由是不可能的。奇怪的是有人就自願投到這一間間“囚室”裡來:這些人還多麼年輕,臉上閃著光澤,眸子清如春水。像一切處於囚禁中的人物一樣,他也曾經懷疑過被囚禁的價值——或者說一生為之痴迷的這個事業本身的價值。他發覺自己沒法擺脫的,是自己業已認可了的那種價值體系。“關鍵在於你自己的認可。”

當然這需要有一個條件。很好,他獲得了一切條件。正因為如此,他才能身處樊籠而又樂此不疲。自己簡直就像一隻勤奮的鼴鼠,在黑暗裡穿行和發掘。“這是他媽的什麼苦役啊!這是誰交給我的啊!……”有時候他真想舉起柺杖把那些立在書架上的典籍統統敲下來,讓它們翻滾著跌在自己腳背上。也許腳背被砸痛了的那一刻他才會清醒一點點。他的柺杖揮舞著,可是終於沒有迎著它們揚起來。那只是一陣愉快的揮舞,類似於體育活動。很好,他的柺杖掄成了花——他很早就學會了這種奇妙的、有趣的體育活動。他掄了幾下,又轉過後背把柺杖倒入另一隻手裡。最後,這柺杖又愉快地在地板上搗來搗去。他從四十多歲時就想玩一支手杖,這當然是很不好的傾向。結果後來,又是這支手杖招來了那麼多禍患。有人給他畫了一幅漫畫,那漫畫晦澀而又性感——那支柺杖——嚴格來講是從他的兩腿之間長出來的,打了一個彎曲,一直頂到了地板上;他用兩手按在上面,像是一個行路艱難的老公。那種諷刺和挖苦意味是非常明顯的,那好像在嘲笑他:既然從很早起就用一根柺杖支起了可憐巴巴又瘦又小的身軀,哪裡還會有力量去征服一個年輕美麗、才華橫溢的女弟子呢?顯然那是一根誘惑的柺杖,可恥!可憐!多麼骯髒,道貌岸然,銀髮燦亮,想不到一肚子男盜女娼……他差不多能夠同意那個漫畫作者的看法。

他認為在某些問題上,那個人才更像一針見血的智者。不過,這個邪惡的天才畫家只是給他的“囚室”開啟了一個小小的天窗而已,還遠不足以把它給搗毀。他私下裡、他的心底,正在盼望一次更猛烈的攻擊,可惜沒有。那些人對他不可告人的某些隱秘一無所知,這些隱秘才是他一生的痛,這些痛,他也許終生都沒有勇氣對另一個人提起,包括最親近的人……毫無疑問,美麗的女弟子正與他處於同一個價值體系,他們都忙於尋找同一些東西。如果沒有這種趨同性,那麼一切都將不復存在。可見他的那支柺杖實際上意味著什麼、象徵著什麼。他記起了一個叫尼采的神經兮兮的哲學家說了一句很尖刻的話,他說“哲學家只是一些價值立法者”——他奇怪地發現自己並沒有參與立法,卻不失時機地抓住了立法者們的柺杖。他第一次拾起柺杖的年紀還不到五十歲,也就是說,四十歲之後他開始“不惑”,接近五十歲的時候才知道了“立法”的重要。他更知道了“柺杖”有多麼重要。沒有“柺杖”他簡直不能走路,要走路也只能步履蹣跚。在這兒,自己是作為某一類人而存在的。就是說,這一類人有自己的利益,自己的價值觀。

一句話,有自己的“柺杖”。可是那些沒有“柺杖”的傢伙又真的那麼聰慧,是利利落落、無牽無掛的“智者”嗎?他不斷地在心底質詢,頻頻搖頭。因為他還不至於那麼天真。沒有柺杖就不像個教授,沒有白髮就不像個老人,沒有著作就不像個學者,沒有女人就不像個男人。在批鬥會上,他耐住性子,不止一次聽到那些黃口小兒把自己所擁有的一切說得一錢不值,他們把他,還有前人、周圍的一切、高聳入雲的豐碑,全部嘩啦啦推倒了,再踏上一隻腳。他們說要把它們折騰得比狗屎還臭。他們說他的那一套甚至不如一個憨厚的老農“小腳拇指甲裡的一點點灰塵”;不如鄉間老太太懷抱裡的那隻“大狸花貓的一根鬍子”;不如“驢鞭狗寶”;不如那些辛勞一生的“僱農在一天清晨裡放的一個屁”。說到“驢鞭”,那些來自農村的小將們笑嘻嘻地問他:

“知道什麼叫‘鞭’嗎?”

一旁的人有的驚愕,有的跟上嘻嘻笑。

“知道不知道?嗯?”問的聲音提高了。

他只得如實回答:“不知道。”

“你看,還什麼教授,鳥學問也沒有。告訴你,聽好了,你的那個‘玩藝兒’就是‘鞭’!”

一旁的人又是一陣大笑。後來連女學生都聽明白了,他還是沒明白。他抬起詢問的眼睛看著那些幸災樂禍的人。那些人就啟發他:“你喝過‘三鞭酒’嗎?”

那個傢伙問得很認真。

沒等他回答,旁邊的人就接上說:“他肯定天天喝‘三鞭酒’。不然的話他將一事無成。”

旁邊的人覺得這是一句妙語,連連擊掌。

那一天直到深夜他才被一幫人送回家來。他躺在那兒,琢磨著“一事無成”四個字,認為用得甚妙。記得在臺上時還有人不停地推搡,在他的腦殼那兒戳來戳去,問他是不是一個流氓?搞過多少女學生?猥褻過多少婦女?他緊咬牙關,沒有回答。有人上來擰他的耳朵,讓他趴在地上,讓他學狗叫。他忍受不了這種侮辱,後來終於回答了——但並未如實回答,他答的是:“沒有。”

那個夜晚他回憶白天的事情,陣陣驚愕。奇怪的是,那些傢伙不像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他不知道這些人讀了那麼多東西,竟然會藉著某種機緣一下回返到野蠻時代。他記得自己回答之後,有人立刻藐視地撇起了嘴巴;有人於十二分的激憤中還想給他一巴掌。他們罵著。其中的一個激動萬分,兩個手指在他面前點划著,由於過分衝動和惱怒都變得口吃了。不過這副模樣也說明對方非常真誠。“他手中可能有真理。”他剛想到了這句話,那個人就開口了,他是面向更多的人說:

“這個老東西死不交待他的罪、罪行。你們知道,外系裡的一個女教師揭、揭發他,說打從她年輕的時候起,這個老傢伙就在尾隨她了。他曾經偷看過人家洗澡,還像狗一樣嗅、嗅人家的乳罩……”

他的話剛落,旁邊就是一陣喧譁。他們馬上逼著他從頭複述。他怎麼也想不起。有人又給他提示。終於想起來了:說這話的肯定是那個胸脯扁平的女教師!他努力回憶著事情的來龍去脈:有一次他去她那兒敲門——這都怪自己不好,那個年紀的夢啊——好不容易敲開了門,女教師原來正在洗頭。她用手巾把長長的頭髮束起來。她那天只穿了一件襯衫,領口那兒弄溼了一截。當時她說:“對不起,我在洗澡。”意思是開門遲了……只是這麼一個過程而已。乳罩的事情他怎麼也想不起來。他用力地想,他們就一再催促。記起來了,大約還是那一次:女教師宿舍裡搭了很多長長短短的衣服。由於搭衣服的鐵絲很低,他站在那兒,晾洗的東西有時候就要碰他的臉,他正躲閃一條花裙子的時候,一轉臉又被幾個袋狀物勒住了鼻子和額頭。他伸手把它們取下來,將其重新掛到另一邊去。事後他才反應過來,那就是乳罩吧……

他把那一天的批鬥、自己的回憶和交待仔細告訴了淳于雲嘉。她吻著他,不停地哭。這一切對於曲來說都不難,因為身邊有她。那些夜晚他緊緊地擁著她。雲嘉知道他心裡難過,可是曲想的實在是另一些問題。他縝密的頭腦已經在劇烈運轉。他在想:我所信奉的價值也許根本就不存在,也許它完全是虛假的。實踐給了我最好的證明,除去那些過激的、尖刻的、不懷好意的惡攻之外,那麼有一點也許真的是清晰明瞭和令人沉思的,那就是:他一生為之獻身的這一切對於此時此地、對於他置身的這個世界毫無用處。想到這裡不由得渾身打顫。了得!不過,各種各樣的辱罵,舉起的拳頭,血和淚,一個又一個自殺者,可怕的叫囂……這一切又把他喚回了很遠的從前。真的,那是一個蠻荒時代。這幾十年、上百年、幾千年,好像都在這一瞬間刷成了一片空白。文明的缺席。這兒的一切等於零。一切要從頭開始,只能如此。他想著求學的日子,還有國外的苦讀。他的所有努力真的就像手中的柺杖一樣,一度只是某種標誌和口實,是獲取或誘惑的象徵和憑藉?一種事物實質上只是一種虛幻的存在,就像海市蜃樓的幻影,它可以誘人,可以使人賞心悅目,讓人歡呼激動,但最終還是要消失。無論多麼炫目都要消失,就像消散的雲氣。只可惜,那些身在其中的人從來感覺不到這一點……

那個夜晚他流著眼淚。很久沒有流淚了。那個夜晚他為之泣哭的,是突然在他心中垮掉的巍峨碑石。那個夜晚他暗暗下了決心:剩下的時光裡他將放棄一切無謂的勞作,轉而尋找一些最基本的東西,這些東西也許可以作為聯合全人類的基礎。它可以受到各行各業、各個階級,受到一切人的推崇和尊重。它會是什麼?他在這個夜晚裡寧可相信人們的指認:它僅僅存在於一些紅色的書籍之中——那裡面有真理,有人生的藝術,有真正的倫理學。在那裡他也許很快就可以找到不被顛覆的價值。那個夜晚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有可能獲得再生。他多麼興奮,只有再生之後他才敢於去親吻自己美麗的妻子。在黑夜裡,他感到了莫大的幸福。

可是接下來,他萬萬沒有想到生活並沒有留給他充裕的時光。他尋找的機會也許一去不再復返。他剛剛醒悟並準備嘗試時,就進了幹校,後來又被拖到了一個小屋子裡。他要經受一場又一場的折磨、審問。有人拍打著桌子,一次又一次問他的學生時期、特別是國外求學那一段歷史。那些可怕的罪名,足以毀滅他一萬次的罪名,都堆積到了身上。而且這場磨難很快牽扯到了他的學生、他的愛妻。最後可憐的路吟,那個因為自己的緣故而毀掉了一生的路吟也牽進來了。他和自己的弟子都沒有被宣判,卻糊糊塗塗進了勞改農場。不過打從進了幹校的那一天他就認為,適當的體力勞動還是有助於健康思維的;而且,當一個人的思想即將腐朽的時候,沒有任何辦法任何東西可以取代艱難困苦的勞作——它的治療功用。它可以使一個人在這種頻繁動作之間感悟和奮發,還可以用汗水洗刷身上的罪孽。那種懺悔就在勞其筋骨的一天又一天的汗水之中發生。也許自己的罪孽太深了,他要經受的是比想象還要多出十倍的沉重摺磨、損壞、侮辱。他終於明白了什麼才是豬狗一樣的生活,但他並不懼怕,而是準備把一切都接受下來。那個時刻他多麼真誠,他的決心絲毫不比任何一個年輕人差,甚至比那些激進的、動不動就因衝動而揮拳動腳的年輕人還要赤誠。

可惜這一切都沒有奏效。他漸漸明白這一切來得太晚,下藥又太猛,以至於遠遠突破了他所能接受下來的生理和心理方面的極限。他明白自己即將在求生求智之路上畫一個句號。

而今又陷入了絕望的時刻:當他從一種“囚室”來到另一種“囚室”的時候,他才發覺走到了多麼尷尬的地方。有人竟然在這個農場重新設定了與原來相同的“囚室”——他的自投羅網卻完全是因為思念自己的妻與子,為了換來一口喘息……也許藍玉誤解了他,以為他還深深留戀著原來的“囚室”。這真是大錯而特錯了。有人竟能在如此嚴酷的環境下把他重新拖回那一段虛幻之中。這個人完全搞錯了。這個人還年輕,是一個邪惡的、野心勃勃的名利客。他根本不瞭解生活,不明白時光不能倒轉的原理:原有的價值體系正在紛紛崩潰,我們大家都開始了一場重新尋找。我們都在拷問生活,就像拷問一個赤裸裸的犯人一樣,鞭打,烙刑,粗暴的踢踏。時代已經發展到了今天,我們可以動用一切手段和技法,其目的就為了擠出一點真諦。誰說為了達到最高的目標不可以動用暴力?完全可以。你看暴力創造了多麼輝煌的奇蹟。我,我們所有的人,只不過是為了一個偉大的目的而作出了小小犧牲的個體,如此而已,一粒塵埃而已。在巨大的輝煌面前,在歷史的長河中,一己的損失簡直不值一提。

但即便是這樣,即便是今天,我也仍然看不出與淳于雲嘉生生分離的理由——這是另一種痛苦,它違背了一些最最基本的東西——而我們要尋找的東西恰恰也是最最基本的東西。當然了,這也許同樣是微不足道的;可是我的愛妻,我的兒女之情,我的需要溫暖和滋潤的肌體,我那即將訣別人世之前的一點小小的請求,全部被殘忍地擱置了,他們視而不見……

<h5>2</h5>

走廊裡的腳步聲一響起來,曲就知道來的是藍玉。一直到人進來,他都躺在床上。他睜開了眼睛。藍玉搬一把椅子坐在床邊,待了一會兒又站起,到寫字檯前翻那一沓稿子了。他翻了翻,直皺眉頭。還好,這一沓稿子總算在不斷地增加。他走到床邊,握住曲的手,給他試試脈搏。這脈搏跳得強勁有力,簡直不像一個老人。

“我擔心你生病了……”

“不用擔心,只要一個事情沒有結束,我大概還不會死。”

藍玉點點頭。

“老師,事情總是那麼出人意料。我以前給你講過,你將信將疑。你大概怎麼也想不到在這個時候,在你們這一類人給扔到了山郊野外的時候,還有人對你們這樣。那是因為崇拜。不過我只把它壓在心底,讓它藏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我知道為什麼。你看人和人喜歡的東西多麼不同,比如說你現在吧,日思夜想的一件事就是重新回到年輕的老婆身邊——不錯,我見過她,也怨不得你摳心挖膽地想,那算個尤物;不過也許你毀就毀在她身上。因為你叫人嫉妒的東西太多了,這怎麼行呢?這當然不行。不行怎麼辦?有人就得為你想想辦法了,於是你也就落到了眼下這個地步。不用說,你的遭遇還有別的原因,其他一些原因這裡我們暫不討論。我只接著剛才的話說:人都是各種各樣的,他們原本喜好不同,所以嫉妒的東西也不同。我對你討那樣一個老婆從來沒有特別嫉妒過。我這人不走這一經,不喜好女色。在我眼裡女人就好比是一種飲食,粗劣一點也不要緊,聊充飢腹而已。我嫉妒的倒是另一些東西。你想到了嗎?你知道嗎?”

曲“哼哼”一笑,含糊不清卻是語氣堅定地說了一句:“年輕人,你又錯了,哪有這樣的東西?”

藍玉惡狠狠盯過來:“有!我敢說有!你可能說它們在這一代手裡被毀掉了、打碎了;可是我要告訴你,毀掉的可以使它再生,打碎的也可以把它們重新拼到一塊兒。我是說,我要讓你這根斷芽嫁接在一棵嶄新的枝條上——由於你的根脈壞了,你要活下去就要長成另外一株。這不過只是一種嫁接法,從根上講它已經不是原來的你了,這就是我要做的工作。我希望這棵新樹快點長,長得越粗越大越好。也許你要嘲笑我的名利之心,那麼我告訴你吧,在這樣的年頭,目光能夠如此長遠地追逐這種名利的人已經不多了,我嘛,真可以說是鳳毛麟角。你應該為這個事兒高興才是,高興在這樣的時候還有我這樣一個人。”

“你不過是想讓我當一個知識苦力……”

“你可以那樣看。不過不這樣做,你就徹頭徹尾變成了一個採石工,一個真正的苦力,那時你就會流盡最後一滴血,死在這個誰也不知道的地方。”

曲猛地坐起,目光空空洞洞。他望望窗戶,最後又落在藍玉身上。他閉上了眼睛,像說給自己聽:“我知道你要把這些拿去做什麼。你要把它們弄得殘缺不全,你要把它們造成一個怪胎。我不能眼瞅著你透過我的手去做這些,我是由一個‘新我’和一個‘舊我’合成的,而你的這個怪胎真是非驢非馬。可怕,太可怕了。年輕人,你饒了一個老頭子吧,他這個時候沒有任何奢望了,他只不過想在最後見上老婆孩子一面。”

“你還說沒有幻想,這不是最大的幻想嗎?”

曲拍打自己的膝蓋:“我要求的並不過分,這不過是最最基本的倫理綱常。”

藍玉嘴角一縮:“好吧,就讓我告訴你一個壞訊息,你聽了不要太絕望。因為你總算有我這麼個學生在身邊嘛。”

曲睜開了眼睛。

藍玉說:“你們的陰謀已經敗露,你的學生——就是那個同謀者路吟,已經招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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