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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這一家人產生了濃烈的好奇心。我跟他們談話,他們微笑、點頭或搖頭,只不做聲。那個女的大約有四十多歲的樣子,或者更年輕一點兒——因為她這副打扮很難讓人判斷年齡;這會兒她說了一句話,那聲音響亮圓潤,而且是絕對標準的普通話。

我愣了一下。

男的斜了女人一眼,也開始講話。他的話我怎麼也聽不懂,就像小男孩的話一樣。

我明白他們在說一種奇怪的方言,這口音差不多是一種準外語——他們既然會說普通話,卻又故意遮掩著——到底為什麼?我告訴他們是來這荒野上打獵的,儘管一再解釋,他們還是不願跟我們接近。我們渴了,想討水喝,他們就拿出了全家惟一的一個杯子。他們盛水時要到洞穴旁邊去,原來洞穴左側又挖進去一點,就在那裡打了一個淺淺的土井——土井只有幾尺深,可是裡邊的水清澈甘甜。

我們到洞穴外面看了看,原來在右側,他們還沿著河埂開了一個小小的院落,架起了一道籬笆牆。這樣他們就有了一個內院,內院裡長滿了各種各樣的豆角;籬笆牆上還懸滿了大大小小的乾魚。我問他們這些魚是從哪裡捕的?男人隨口搭言,一不小心說出了一句普通話:“從東邊的水潭裡。”我想那是在水旺季節積下的一些淡水,洪汛一過,就生了很多魚。接上再談,他又說起了方言。我們沒法對話。不過這時我發現他和那個女人都變得熱情多了。

我初步判斷,這既不是土著,也不是附近的城裡人。他們的身份有點特別,來路奇異。

已經到了吃午飯的時候,我和武早走出屋子,要在離他們遠一點的地方動手野炊。我從背囊裡掏出一個小鋼鍋,盛一點水開始燒。可剛燒了一會兒,那個女人就走過來。她手裡提著一串東西,那是醃製的乾魚和肉。她屋子裡還有很多好吃的東西,有蜜棗、醃肉、鹹魚等等。鹹魚是被水長期浸泡過的,鹽分已經褪光了,變得鬆軟鮮美。顯然他們在這裡已經很久了,學會了醃魚、採野棗做蜜餞、捕獲野物等本領。他們家裡沒有槍,大概使用了捕網之類。

我嚐了嚐煮熟的醃肉,對武早說:“這可能是兔肉。”武早嚐了嚐,大眼乜斜著,只不說話。女主人就坐在旁邊看著我們。看得出來,這一家人對我們的到來還是很高興,只是有點不放心。我覺得柴門後邊肯定還有另一雙眼睛。

吃了飯,我們就躺在蒲葦的陰涼下休息,枕著背囊和一些蒲杆。睡醒之後,我們就要離去了。實際上我一點也沒有睡著。一方面我離生人這麼近,有點不放心;另一方面心中被什麼撩撥著,不能安睡。

<h5>3</h5>

我們跟這戶野地人家告別時,他們竟然一聲不吭。我再三謝過他們,然後就走開了。

剛走了兩三步,突然那個女人吆喝了一聲;接著男人也快步走出來。

他終於使用了流利的普通話:請我們歇息一會兒再走,讓我們到他的屋子裡喝茶!我看見武早的眼睛亮了一下。如果這個時候能喝上一杯濃茶,那該是多麼愜意啊。武早已經往回挪動了,我也隨上回返。

女人用一個陶罐燒了水,又在杯子裡沏上了茶。真的是茶,而且是一種很好的伏茶。看得出這茶他們已經藏了很久,有一股厚味兒。我和武早使用了一個杯子。武早品了一口,不斷地點頭……這時我又一次問他們從哪裡來?男人看了看女人。她立刻說:

“我們是從外地逃避計劃生育來的,住了四五年……”

她的話一下露出了馬腳,因為她的男孩子只有三四歲,而且又只有一個男孩,怎麼會是這樣?我不願戳穿,只問:“你們這個孩子就是在這兒出生的嗎?”

女人點點頭。

我覺得這一對夫婦的眼睛裡有著非同一般的東西。我覺得他們絕對不是一般的人。

小男孩不知什麼時候跑到了外邊,在那兒尖聲地叫著。女人跑出去了,一會兒男人也跑出去了。武早跟到了外邊——趁這會兒我飛快地從炕下那個洞子裡拖出了那捆東西:啊,是一包書,各種各樣的書,有很多艱辛的學術著作,還有一些外文書籍……外面響起了腳步聲,我趕緊把它推回原處。

武早跑進來喊我,我知道發生了什麼,趕緊跑了出去:原來有一隻大雕正在俯衝,下面的人無論怎麼拍手、喊叫,它都視而不見充耳不聞,一直撲向四散奔逃的一群雞鴨……那個大雕好大,翅膀伸開來很長——武早那一會兒把槍倚在籬笆牆上,瞄準大雕,可是大雕已經俯衝到了地面,如果開槍,霰彈就會把鴨子和雞一塊兒打傷。我讓武早不要驚慌,讓他等待時機。大雕飛快抓住了一隻雞,開始撲動翅膀飛開。

就在它飛離地面十幾米高的時候,武早開槍了。我看見那個大雕猛烈一抖,顯然有霰彈把它擊中了。幾根羽毛在散落,可是大雕仍然往上飛昇,而且爪子裡的獵獲物並沒有鬆脫!武早又往槍裡填霰彈,儘管動作很快,大雕還是升高了上百米,再一次射擊已經沒有效果了。

大雕翅膀一仄,很快融入了藍天。

武早氣得大罵,用手去揪捲曲的頭髮。那些雞鴨都蜷在雜樹棵和茅草裡,一點聲音沒有;這樣停了很久它們才發出哼哼聲,搖搖晃晃地走出來,用力地搖頭。

男人指著飛走的大雕說:“這個地方,這種東西很多。說起來你們不信,孩子小的時候,它還撲下來抓我的孩子呢,到現在屁股上還有它的抓傷。”說著招呼一聲,把小髒孩按在地上。我們都看到了孩子屁股那兒有一些奇怪的疤痕。武早哈哈大笑。

武早去拍打孩子的屁股時,那個男人靜靜地注視著武早的手。武早抬起頭,兩個男人的目光撞了一下。我發現武早的眼睛有什麼東西一閃,接著緊緊地攥住了那個男人的手。我知道武早的神經仍然不夠正常——這舉止也太突然了。他有點過分激動,嘴角開始顫抖。我想這個陌生的男人不知是哪兒打動了武早。

男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親近和激動弄得不知所措,一開始就往外掙脫著自己的手,可是武早卻愈加用力地握著,口裡喃喃自語:

“兄弟,好兄弟!我的好兄弟呀,我的好兄弟!我終於見到了你,我的好兄弟……咱一起走吧!”

武早的另一隻手往西邊那片蔚藍的天空擺動了一下。那個陌生的男人不知武早剛剛從林泉走出來,此時被這種奇怪的熱情一下子給撩撥起來,兩眼閃亮盯住武早……這樣停了大約有好幾分鐘,男人才默默地垂下了頭。

我們終於告別了。

走出了一百多米,我又一次回頭,仍看見那個男人在那兒注視著我們,身旁就是那個女人,女人手裡領著那個又髒又黑的小孩兒……這片荒原啊,究竟藏下了多少等待破解的謎語?這一切大概永遠也沒法知道了……還好,他們最終沒有用那些誰也聽不懂的古怪方言把我們打發掉……我身邊的武早、這個所謂的精神病人,能夠那麼迅速地與這個神秘而陌生的漢子溝通起來,不能不說是我親眼目睹的一個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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