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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5>1</h5>

在那些日子裡,如果沒有媽媽,沒有後來我遇到的幾個至關重要的人,我也許同樣會選擇死亡。除了媽媽,那時讓我有足夠的理由活下去的,只有老師和菲菲;而同時給我媽媽一樣溫暖、菲菲一樣柔情的,卻只有我的老師。

我不記得任何人像我的老師那樣,也不認為以後還會有人像她那樣,在最不幸的時刻裡給予過那樣的庇護和安撫。是的,在那些絕望的時刻,她把我緊緊摟在懷裡,驅除了我無邊的恐懼。她那麼溫暖,她的全身都散發出一種千層菊的香味兒。

她給我注入了生的希望和渴念……

媽媽很快知道了我把那些開得最好的菊花折下來送給了誰。有時媽媽見一簇菊花開放了,就催促我:“送給老師吧,多好的菊花。”我有時真怕碰掉菊花瓣上那一點點露珠,只想讓它顫顫地交到她的手上。看著她面對那束金黃色的菊花發出的微笑,是我最幸福的時刻。她看著菊花,目不轉睛,過了好久才轉過臉來。我坐下來,有時什麼也不談,就那樣靜靜地坐著。她在我眼裡像母親又像姐姐——如果我有姐姐的話……有一次她問我會唱什麼歌,我答不出。因為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唱歌。

“你一支歌都不會嗎?唱一支歌吧!”

“我沒有……”

“沒有什麼?”

“沒有歌……”

天晚了,外面,同學的嘈雜聲,各種各樣的聲音,都消失了。我們一聲不響各自獨處,有時她拿一些畫冊給我看,自己做讀書筆記,或者讀書。每天只要在她那兒坐上很短的時間,我就擁有了無盡的歡樂。我可以迎接各種各樣的打擊而不至於喪氣。痛苦和不幸真的一度遠離了我。

我有時眼睛離開畫冊看著她。我的目光使她停下了手中的筆,她問:

“怎麼啦?”

我只是看她。

她拍拍我的臉,又重新埋頭工作。後來她終於放下筆,與我一起看起了畫冊。

她好像問了什麼,我沒有聽清。

“你應該高興一點兒——能嗎?”

我點點頭。我多麼高興,但這高興是藏在心的深處。問題就在這裡。

她問我平常怎麼度過一天——不上學的時候。我告訴她,我大多數時間是一個人,除了和媽媽在一塊兒,再就是一個人爬到大李子樹上,或者到林子裡去……我在那兒靜悄悄的,一聲不吭,連呼吸都很輕……我告訴她:因為那時各種各樣的小動物都出現在四周,它們不知從哪兒飛來跑去,這就讓我有機會離得很近觀察它們的眼睛,羽毛,它們的模樣。“我觀察了很長時間之後,它們才發現我離得這樣近;我有時甚至一伸手就能摸到它們。它們呼啦一下逃走了。”

她笑了。

“其實我才不會傷害它們。我覺得它們是我最好的朋友,我離不開它們,它們也不該離開我。它們這樣對待我,是對我的厭棄和不信任。我在心裡默唸:‘我不會傷害你們,求你們留下來和我玩一會兒吧。我比你們孤單啊,我只有一個人……’”

我說這些的時候,想的最多的就是林中的那隻花鹿——奇怪的是這會兒覺得它的眼睛就像一個人——兩雙眼睛十分相像!我想起來了,那是菲菲的眼睛!我的心怦怦跳了起來,只一聲不吭。她一直撫摸我的頭髮。

我怯生生地把頭靠在了她的身上。我仍然在想那隻失去的花鹿。

這會兒她說話了,說自己有一個弟弟,像我一般大。

“真的?”

她不回答,只是望著窗外。我覺得她不再回答的事情就一定不該問下去。

我只想哭出來。那是我不能承受的一種巨大的幸福——它有重量,它太沉了。

她離我很近地看著我。我那會兒發現老師的臉上有幾個小小的雀斑。除此而外,再沒有一點兒別的什麼斑點,面板光潔細膩極了。我覺得她是天底下最美麗的一個人。

<h5>2</h5>

我們星期天一起去林子裡。這是我的建議。我要帶她去看一些開得無比茂盛的合歡樹,看一些罕見的從北方飛來的大鳥,特別是去看河口那兒剛剛結成的一片棕色的蒲棒——無邊的蒲葦,一片片的蘆花,大魚在下面穿來走去,發出撲通撲通的擊水聲;各種各樣的蟹子抬起兩個大螯,在河岸紫穗槐棵裡橫行來去……我們要一起去看這一切了,這都是我一個人時發現的。這對我來說是一個了不起的節日。其實我最想讓她看的,就是那隻花鹿。沒有了,它永遠也不會有了。

那天一大早我就在叢林間那條彎彎的小路上等待。她出現了,一個小斗笠把烏黑的頭髮遮住了;她還帶了一個紅色的、扁扁的小水壺。我們手扯手往林子深處走去。這會兒我又發現她穿了裙子,穿了長長的襪子。我真怕荊棘把她的腿劃傷,老要擔心她的腿。我想荊棘碰上她之前,我會馬上喊一聲的。她扯著我的手……

她說這一天過得特別愉快。是的,我覺得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高興。有一會兒我甚至忘記了她是我的老師……只有她凝望遠方的時候,才讓我感受一份“老師”的嚴厲。

我渴望,渴望永遠待在她的身邊。

這些日子裡,媽媽每到了晚上就讓我去老師那兒做伴——她的催促讓我滿心欣悅,簡直不敢相信是真的。後來才知道,這是老師親自對媽媽提出的一個要求——一連好幾天,一個黑影就在她的宿舍四周徘徊……她害怕了,一開始找菲菲,後來又找我——因為我畢竟是一個男子漢啊……

我和老師睡在一張大床上。我一聲不吭地躺在她的身邊。我嗅到了一種從未聞過的特殊氣息,它多少有點像木槿花的氣味。我在心中重複著一種自語,她好像聽到了,有一次把我的臉扳過去,一隻手撫在我的眉毛那兒。後來她就這樣睡著了。我卻怎麼也無法入睡。她的眼睫夾出了一溜,很長很長。她在輕輕呼吸。我一直看著她一動一動的鼻翼。這樣不知多久,像是緊偎在媽媽身邊那樣,我也沉入了夢鄉。“媽媽,媽媽。”我吐著夢囈,簇在她的懷中。

她醒來時臉色彤紅。我睜眼看著她,突然覺得自己犯了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我在迷濛中吸吮了她。可是我朦朧中似乎知道她緊緊地抱住了我。我說:“老師,我,我剛才是做夢,我夢到了媽媽……”

她絲毫都沒有責備我。我漸漸平息下來,一顆心的跳動漸漸放緩……我把臉歪到一邊。可是再也沒法安睡。她的手在我的後背上輕輕撫動,後來又一下一下拍打——她想用這個動作催我入眠,可這個動作跟媽媽簡直沒有什麼兩樣。

就是那個夜晚,從未有過的幸福像火焰一樣把我燒得渾身熾熱。我發誓永遠也不會離開老師,我想當自己衰老的時候,當很久很久以後,我如果還能記起童年,那麼首先就會想起這些夜晚。我的臉龐長時間依偎著她如花的心窩,偷偷灑下了幸福的淚水。她撫摸我的周身,漸漸無一禁忌。她把我弄溼了。我自己幾乎沒法不去吸吮她。媽媽、老師和外祖母,我的童年,我的少年——讓生命永遠停留在這個季節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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