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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5>1</h5>

我們小心地把一道道地裂填實。有時剛剛整好一片田壟,一夜之間又陷了下去。“地下有一群鼴鼠,”四哥說,“沒有辦法,除非把一群貓送到地底下去才行。”

這是一場苦熬,一場無望的等待。退居與抗爭、死守與放棄,我發現自己又一次陷入了絕地。這些日子裡,周圍一些人開始行動:附近的村子,還有我們近鄰的那個園藝場,都在與礦區打交道。按照程式和慣例,這要由礦業部門掏錢賠償當地人的損失。如何賠償和補助,其中差別極大。據周圍村子和園藝場的人說,經過數不清的激烈爭吵,有的已經接近於達成協議了。

又一條巨大的地裂從園子當中劃開,大約一半的面積不久就要變成沼澤。“賠償有什麼用啊,這等於賣孩子的錢哪!”萬蕙兩眼淚濛濛的。是啊,也許我們最終會獲取一筆不小的賠償金,可是園子也就從此葬送。

我們與附近村子一直保持著良好的關係,逢年過節要探視村頭老駝,對方也偶爾讓人到園子裡來串串門,說:“俺代表領導來看望哩。”我這次很想聽聽村子的看法,必要的時候還要和他們聯手——因為從坐落的位置上看,他們面臨的情況更為緊迫……我找到老駝,開門見山談了自己的憂慮。他一直蹲在炕上吸菸,最後擠出一句:“咱可後悔了。”我有些感動,因為村子當初把園子賣給我時,是不會想到有這場滅頂之災的。誰知我完全誤解了——聽下去才明白,原來老駝想的是那筆賠償費呢!我大失所望,憤憤地說:

“駝叔,我們的損失哪裡是幾個錢能夠挽回的……”

老駝把桌上的茶碗推一下:“這你就錯了。天底下養人的地方多了,咱這個窮窩不要也罷,它要毀了,咱正好換個新窩。”

“村子也要搬遷嗎?”

“大半是那麼回事,不過眼下怎麼挪這個窩還得琢磨呢,這事兒不急。你想這地陷下去也陷不深,等日後咱再把它平整踏實了,還不照舊種地蓋屋?不過這會兒咱先顧不上說這些,先要找他們算賬,張口就往大里喊,百萬千萬,越多越好。”

“這方面一定會有相應規定的。”

“規定?”老駝瞪起圓圓的眼睛,“地老鼠鑽進洞子裡,這可沒跟咱莊稼人商量。打出的洞子、洞子裡的東西都歸他們了,洞子上面的總得歸咱吧。如今他們弄壞的是洞子上面的東西,這就得聽聽咱們的了……”

我問一些更具體的打算,他卻緘口不語。再問,老駝幾句話應付過去:“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賬哩,你和我們不同,俺這兒一棵棵莊稼苗兒還能蹲下來數?損失都在肚裡裝著哩。還有,好端端的一個屋,往地下一陷,你想想兩口子正在炕上睡覺,呼嗵一聲炕塌了,人給嚇壞了,這個損失錢能補得回嗎?”

我發現老駝的神氣變了。顯然,他覺得機會來了。他明知我不吸菸,偏要禮讓,說:“礦上的頭兒秸子前些日子還找人疏通呢,提來菸酒。我知道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你想想他用這東西能把咱的嘴堵上?再說我吃了甜食兒閉上嘴巴,全村的人要跟上受苦哩!我當一天村頭,就得為這個村子打算,那天我一揚手把東西從窗上扔了出去。再後來另一個人也來了,這人坐著鋥光瓦亮的小鱉蓋子車,一直開到家門口。我還以為來了市長哩,抬頭看看嚇人一跳,是‘老總’……”

這個名字有點耳熟,但一時想不起來。

“這是個幾千萬的主兒了,平時哪會到咱這兒來。他見了咱就笑,伸出手來握。‘老總’出面了,這裡面肯定有事兒。他說我聽,到後來還是聽出了眉目,他是給秸子當說客的。我不敢得罪‘老總’,只說:你自己的事怎麼都行,礦上的事,咱不讓分毫哩,‘老總’您就多擔待吧!”

我終於想起了誰是“老總”!最早聽說這個名字還是從鬥眼小煥口中——那是他棄文經商的頭一年,當時他動不動就提到這個榜樣:“了不起啊,幾年前還是鎮子上的一個民兵,因為小偷小摸判了三年,想不到放出來就變了一個人。現在人家有自己的車隊哩。”他認為自己的智商比“老總”高多了,可惜動手晚了。“瞧人家連女秘書都有了,開著一輛‘寶馬’,刷一下停在跟前。饞死人哪……”

老駝這會兒咂著嘴,頭往前探來一截,像傳授一個秘笈:“咱倆交往的年頭也不短啦,如今都在一塊地面上混,有事兒提醒著。我的意思是,你在土地賠償這種事上一步也不能退啊。你退一步他進兩步——就是‘老總’出面也不能手軟,先支應著他就是。”

我心疼的只有那片園子。我一時說不出話來。

老駝拍打我的肩膀:“怎麼樣?有福不用忙啊,等著就是了。你當年買葡萄園那會兒做夢也想不到會有這一天吧?坐在家裡就能發個大財哩……”

<h5>2</h5>

在我離開園子的半天裡,有兩個便衣剛剛來過。“這幾天我老覺得不對勁兒,有人在我們茅屋四周走來走去,今天就溜進了兩個。”四哥一說,我馬上想到了小白。我這樣問,四哥搖搖頭:

“是查訪‘老碡’。他們到處探頭檢視,還把那個電話匣子對在嘴上瞎嚷:‘喂喂,我是咬凍(么零),我是咬凍。’咬人的狗不露齒,他們這樣瞎汪汪,什麼都咬不著!”

我去看窗外,園子上方懸了一道濃濃的霧靄。

“‘咬凍’那玩藝兒不靈。如今海邊上誰要有事,都乾脆去找‘刀臉’。‘刀臉’是黑道,辦事倒是乾脆利落,人家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刀臉”是一個臉上有著刀疤、打起架來不要命的光棍漢,身邊有一幫哥們兒,漸漸打出了威名,如今有錢有勢,兵強馬壯,專幹破財消災、催要欠賬這一類黑事難事。

“不過……”四哥看看萬蕙,樣子有些遲疑,最後還是說出來:“‘老疙’讓你到局子裡去一趟——捎信的人口氣不兇。他們現在只為‘老碡’的案子燒心,大概顧不上別的。”

我明白了,肯定是城裡那幫傢伙找不到我,正與這邊的老疙聯絡——因為岳父的緣故,我估計他們不會把人重新送回城裡,只不過想要個面子、找個臺階而已。再說老疙已經焦頭爛額,色狼老碡的事兒弄得沸沸揚揚,他有最棘手的事情要做。為破這個案,老疙將海邊碼頭、甚至是一些小村裡都撒上了眼線。他的人裝備精良,神出鬼沒,可那個老碡總也沒有落網——說起來可笑,聽說老疙讓他的手下人裝成女人、帶上槍,夜間趴在溝裡;甚至學著女人那樣扭著屁股走路,染著紅嘴唇,描著長眉,戴著黑眼鏡……最後雖然遇上一兩個上前搭腔的,可都不是老碡……

老疙滿臉疙瘩,喜歡戴白手套和黑眼鏡,個子矮墩墩的,一臉橫氣,說起話來聲如洪鐘。都知道這個人心眼好,所謂的“面黑心善”。不過行當裡的人說他最大的毛病是說話隨便,保不住機密,一張口就講出很多犯忌的話,所以常常影響到破案。他嗜煙嗜酒,一雙眼睛像蛤蟆。這個人的可愛之處是富有原則,最恨恃強凌弱的人……老疙正在辦公室裡,一抬頭見了我,就嚎了一聲站起來。我等著他消氣。最後他坐了,燃上一支菸,咧著一口黑牙說:“今後千萬別再亂跑了,你招惹了集團保衛部的人,是我們的人把你救出來,自己又不是不知道!”我說你們該取締這夥非法武裝。他吐一口:“早晚幹他們!這幫王八蛋……不過你那位‘朋友’也太過了,”老疙咬咬牙,“誰也不敢走神兒,都在找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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