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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5>1</h5>

烏鴉在空中翱翔,一會兒高一會兒低。它們就像黑色的衣裙罩住了緩緩流動的車隊。密密的烏鴉好像更多起來。

始皇明白了,烏鴉在給緩緩流動的死亡車隊穿上一件喪服。

這支又熟悉又陌生的車隊令始皇越來越驚詫。他知道自己的聲威之大,籠罩四野,籠罩了海內所有的疆土;可是如今對這支死氣沉沉的車隊竟然有些茫然,不知是怎麼回事兒。他只覺得自己繼續在空間飛昇、飛昇;他一輩子都沒有到達過這樣的高處。漸漸地,他可以俯瞰更遠更開闊的地方了。他看到了巍峨的群山,還看到了起伏的山嶺之上有一條青白色的巨龍。沒有首尾的巨龍啊,原來它就是很久以前修起的長城。那個下令築城的人是誰?是我嗎?

始皇覺得一切恍若隔世,它們變得撲朔迷離,有時清晰,有時模糊;有時近了,有時又推得遙遠——直推到遠古,推到了先王的時代。他似乎又聽到了“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幹兮”,那種奇怪迷人的吟唱。他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那個英姿勃發、渾身都是力量的人。那時面對的是強大的六國,以及比六國更為悍暴狡詐的群臣。宮內臣僚們交頭接耳,厚厚的帷幕掩著他永遠也搞不明白的玄機。宦官嫪毐炙手可熱,更有呂不韋和母后的幃幄運籌。他們將一切都藏在幕後。嫪毐君臨一切,母后對他言聽計從。他們打得何等火熱。呂不韋在治理朝政之餘尚有閒心操縱文事,竟然讓文人墨客著書立說,而且懸千金於門上,說什麼著作定稿之後,誰能改動一字,就贈予千金。這是何等的傲慢驕悍。當時宮內竟然文事興隆,一片書聲,誰也不知道這朗朗書聲之下掩藏著一個竊國大盜。

那時的始皇只在暗中將劍磨亮,認定不久就是嫪毐倒黴的日子,既便是生母也要囚禁。人們議論他有鷹隼一樣的雙目,兩道劍眉——它們又粗又長,眉梢還要往上揚起。他的細長眼睛稍微有點小,他就把頭髮紮成一束,緊緊一繃,這就使兩隻眼角往上吊著。這一切都說明他是一個剛愎自用、心比天高、內藏悍厲的君王。他面對銅鏡這樣想過,也就開始動作了。

嫪黨滿門抄斬;呂不韋喝了鴆酒;母后在囚禁中度過殘年。他二十多歲才算真正執掌了權柄。這期間他想得最多的就是變法的商鞅,手邊幾乎從未離開那部後人整理的商君言論書簡——這個施行嚴刑峻法的人令其無比懷念。他死得悲慘,車裂四肢,卻是大地上一個不散的英魂。商鞅,還是商鞅!他抽出盧鹿劍,在臥榻之上的板壁上刻了“商鞅”兩個大字。

從哪裡飄來了陣陣琴聲?如此美妙婉轉。他聽出,那是齊國的靡靡之音,令人陶醉。他曾經發布命令,任何人不得唱齊歌、奏齊樂。因為就是這些軟綿綿的齊國之音奪去了秦人的魂魄。秦人的歌唱都是粗獷有力、高亢嘹亮的。只有這樣的歌聲才能令人振作,催人奮勇。而這齊樂完全是另一種調子,它們讓人腿軟骨酥。有人就哼著這樣的歌在咸陽大街上扭動不止,臀部划著弧形,兩手奓著在身側擺動不停。這種奇怪的舞蹈——他專門問過一個見多識廣、從東部沿海來的儒生,對方說那是東部沿海的漁人模仿一種大魚的扭動;那種大魚一鑽出水面就是這麼扭動,水浪嘩嘩響著為大魚的舞蹈伴奏。當時他怒喝:“咸陽街頭,只要看到跳這種舞的,立斬!”

命令傳下,一天就斬了二百多。可是如今看來,這些引誘腐蝕人心的東西總是久禁不絕。他連連嘆息。回憶起這一切,他覺得武力似乎可以將一切堅硬的東西磨碎,但就是對這種軟綿綿的沁人心脾的東西無能為力。比如說,在把這些跳魚舞的人斬絕之後,僅僅是一年多的時光,又傳來另一種東西,它們仍然是從齊國傳來的,那裡靠近大海,打魚人與胡人、與那些奇怪的島人頻頻接觸,傳來了各種不可思議的癖好和物件。比如說從齊國的大商人載來的一些男女中,可發現有的穿了一些奇怪的粗布褲子。這些褲子乍一看粗糙不堪,細一看又別具心裁。它們緊繃腿上,身腰臀部具顯,結果引得全咸陽城的人都大睜雙眼去看,有時還尾隨他們走上很遠。後來咸陽城內的姑娘少婦們跟上穿緊身粗布褲的男人走,而那些小夥子們則跟上穿了這種緊身粗布褲的女人走。成何體統!他把那個大聊客老齊喚來,問個端底。老齊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只說:

“這種褲子不可小視,看來只是遮羞之物,實際上是毀國之衣;穿上這種褲子,難保不會心思詭譎啊;秦國的風習規矩將會掃蕩一空,法治也將不保。”

“這種褲子怎麼稱呼呢?”

“它們最早是那些沿海人模仿魚皮做成的;因為所有魚都穿了緊繃繃的粗鱗衣,他們於是特意紡出像魚鱗一樣的布穿在身上。他們喚這種褲子為‘魚皮衣’;可是幾千年後,人們也將給它取下一個新名兒。”

始皇皺起眉頭。他本來想釋出一個新的旨令,就是將咸陽街頭所有穿“魚皮衣”的人全部斬首;但後來一想恐怕“過猶不及”。他細長的眼睛閃了閃,生出一個嶄新的念頭。他讓人在咸陽街頭騰出一溜兒巨大的空屋,將所有穿“魚皮衣”的人一律收進屋中,然後命令那些最為悍暴、粗野和好奇計程車兵手執剪刀,將所有這些衣褲都剪碎割爛,並且不再給遮羞的新衣,讓他們帶著條條布褸走上街頭,讓他們無地自容!

一聲令下,咸陽城裡紛紛行動起來。結果最時髦的男女全都暴露了身子。當時在咸陽城暴露身子可是一件羞辱族宗之事,於是他們一族再也不願收留。又因咸陽城內早就施行了商鞅的什五連坐法,所以街坊鄰居都不敢收留這些年輕男女。他們一個個下場悽慘,不得不忍辱負重逃到邊關,加入了修築長城的隊伍。大將蒙恬來者不拒,馬上給他們發了套裝。這些套裝也是粗布製成的,不過寬大結實,上面編了號碼。

有一天,始皇正穿了民裝在咸陽街頭閒走,竟然聽到了齊國的靡靡之音。他想不到有人竟如此大膽,也想不到執掌京畿的中尉竟這樣鬆弛。因為唱齊歌奏齊音樂是必定要遭受發落的。可是這次卻是一個例外——

他迎著那聲音走去。原來是一個華麗的車子,車上由貝殼裝飾,一看就知道從齊國而來。牽馬駕車的是一個穿戴絲綢的巨賈,車上有一位美女,是她在那裡彈琴唱歌。所有人都駐足傾聽、觀望,嘖嘖稱奇。就連那些衛士見了驚人的美色也目瞪口呆,一時忘記了應盡的職份。他暗自感嘆,認為此女無啻於天仙下凡!他站在那兒,直看得大汗淋漓,然後喚住了一個身強力壯的衛士,掏出了腰牌。衛士急忙下跪。始皇揪著耳朵將他提起,對他咕噥了幾句,然後悄然離去。

那個粗壯的衛士命令身邊幾個兵士將車子圍住,接著將那個歌唱的齊國美女、連同她的琴,一塊兒扛在肩頭,飛也似往宮內跑去。

“朗朗晴空之下,有人竟敢哄搶美女!”大街上有人叫著,亂作一團。

那個牽馬的巨賈搓手頓足,可就是沒人幫他。

美女被扛進宮內。始皇穿上袞袍,戴上冠冕出迎。

那女子長得高大而俊美,淚痕未乾,見了始皇,身子悚悚抖動。始皇托起她的下巴問話。齊女一一作答。始皇說:“隨從商賈最無出息。朕封你為宮中貴人。”

那個美女就成了齊姬,得到了始皇的寵幸。始皇對其無比愛憐,日夜帶在身邊。以前他每天都要看三車竹簡,可是自從齊姬來到宮中,改為每天只看一車竹簡,而且還常常是草草掠過。一個善於進諫的大臣拜見始皇:“陛下,齊國女子履歷不明,再說又來自敵國,陛下與之朝朝暮暮,既有傷體魄,又有損國格。”

“此話怎講?”

“秦國地廣人稠,美女如雲,何必去齊夷邊地尋一女子,此其一;齊王詭計多端,使用此計蠱惑始皇,刺探訊息也未可知,此其二;還有,自古女色可畏,枕風足懼,齊女伴隨日久,社稷偉業如何了得?再說……”

始皇打斷了他的話:“簡單點說就是了,你的意思無非就是這個女人不能要,是不是?”

大臣點頭。

始皇哈哈大笑,用食指點著他的腦瓜:“你這個老朽,以為敵國的美女朕就睡她不得?別說齊國,六國美女朕皆睡得也!”

<h5>2</h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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