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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我準時給菲比換了優質純棉睡衣,把她放到床上。然後我花了時時間輕輕搔她的髮根。這是另一種較靈驗的催眠術。十點,我給自己煮了杯無叻因的咖啡,加了非糖非奶,往絨布搖椅上一坐。這張可躺可坐的椅子是亞當家裡唯一不好看卻舒適的椅子。其他傢俱都極具展示價值,都是一個個設計大師的心血來潮,因而過分精美,缺乏人道。你是可以用它們的,但更主要的是它們用你。

我把絨布椅放置到最好的角落,這樣躺上去既舒適又大模大樣,給予自己主人公的姿態和心態。我已大致準備就緒,給自己的撒謊佈置了一個寬鬆的氛圍。電話撥通了。

“哈羅。”律師說。鈴聲只響了一下。他這三天都在守株待兔。

接下去我舒舒服服地扯謊,告訴他我如何忙,會議日程、參訪日程、採購日程。我絕口不提那天晚上使我和他不歡而散的那個哭鬧孩子。

他也像忘了他心裡窩了三天的大疑團。他說到他的案子,他如何毀了他在法庭上的對手。他還談到那場《蝴蝶夫人》,原本該我去坐的座位,緊挨著他空曠著。他照例說起午餐食譜:各種方式烹調的火雞肉。他認為火雞胸肉是對人體害處最小的肉類,脂肪低到近乎零點,無膽固醇,含高蛋白。對了,還有個優勢:高纖維。它的口感和滋味稍次,但那不重要。人應該選擇進食的目的,而忽略進食過程中的樂趣。久而久之,一種食物的益處將會改變人們對它的滋味的恆定看法。

律師不緊不慢地說著。他急火火地等待我的電話,急切地一把抓起話筒,就為了慢條斯理告訴我這些推斷和認識。我們彼此道了晚安。就像我在他身邊的所有夜晚,和他並排躺著,他在睏意襲來時抓緊時間以最後的清晰口齒對我說:“晚安,親愛的。”我也會說:“好的,晚安。”時常是在此刻,我突然來了談興。但“晚安”之後是不該再起任何興的。我對律師在沉重的睏意中還保持完好的禮貌而欽佩不已,並微微感動。正如他在聽完了我所有謊言,並確定我僅僅在一個路口之外的一所房子裡同他胡扯之後,仍然可以保持嚴謹的禮貌。然後他開始用他的律師手段、律師的便利條件,在二十分鐘內就找到了我所在地址的準確、具體方。

我正在看晚間新聞,門鈴叮咚一響。十一點差五分,我絕不期待任何人在這個時分造訪。從窺視鏡裡,我看見來訪者是律師,一身運動服裝,扎著熒光腰帶,以使汽車不撞到他身上去。即使酒徒開車,老遠也看得見這根腰帶的警示。我只得開啟門,我還能怎麼辦?

他和我一個門裡一個門外地相顧無言。三十秒鐘的相顧和無言足夠省略掉他揭露性的開場白。然後他微微一笑,我的知罪認罪似乎在他看來很好玩。

“不歡迎我?”

我笑笑。很狼狽很狼狽。我做了個“請進”的姿勢,也許我咕噥了一聲“歡迎”。總之,我很快發現他已在展覽館一般的客廳裡,看著德庫寧和傑克遜?普拉克的畫,手裡捧了杯礦泉水。然後他看著畫面上厚厚一層顏料的泥濘開了口。

“為什麼騙我?”

他目光不轉向我。我騙他騙得太狠,連他都不好意思。“是的,我騙了你。”你別磨蹭了,審我吧。

“我得告訴你我怎樣知道了真相。”他轉過面孔,神情中完全看不出他下一步將拿我怎麼辦,“你難道不想知道我怎樣發現真相的?”

“你怎樣發現的?”

他又微微一笑。這是一個不太得意的笑了,甚至有了點痛楚在裡面。他就近坐在了最受洋罪的沙發上,以免全面垮掉。

“我在那天晚上就在電話上添置了一項服務。就是那種——任何人打進來的電話,都會被它錄下號碼的那種。”他頓住了,又笑了笑,意思是:你看,你把一個好好的律師逼成了一個三流私家偵探。“是你的電話號碼叛賣了你。”

“噢。”

“我已經知道這房子的主人是誰了。這不難偵察。”

“是嗎?”

“想知道我怎樣偵察的嗎?”不等我表態他又說,“很簡單——他是這一帶小有名氣的闊佬。他父親崇拜福蘭克·L·拉埃特,和建築師交往不淺。福蘭克·L·拉埃特為他父親設計過不少房子。這是其中一棟。沒發現常有人在這幢房周圍轉悠?那都是外地來芝加哥的人,專門來參觀福蘭克·L·拉埃特在這個地區的建築設計。”說到此處他站立起來,四周望一眼,“果然很厲害。”

我不知他是指福蘭克·L·拉埃特的設計還是指我的騙局。

他轉臉對我說:“帶個路吧。”他的意思是要我做導遊。我只得領他走進宴會室、便餐室、書房,起居室。他的眼睛評估著所有的藏畫藏書、古董、傢俱,口中數落著我的欺騙。我什麼也不說。

我還有什麼可說的?

他在樓梯口停住了腳步。

“我最好不要吵醒孩子。”他一隻手扶在樓梯扶手上。階梯上有個時裝娃娃,衣裙被剝去,赤裸裸的。他對著這個娃娃開了口:“其實我並不計較你有孩子。我不會過問他是”是她。“我糾正道。

“管他呢——他也好,她也好,我都不計較。”他是說他只計較孩子的父親。

“你愛他嗎?”律師問。他聲音中的冷靜毫無破損,而他的感覺已破損得難以修補了。我卻必須修補。

“他是同性戀。”我說。這是我頭一次以搬弄是非的形式背後談論亞當。

“這正是我不忍心告訴你的。”律師說,“你是在有了孩子之後發現的,一定是這樣。據說他魅力十足?”

“他和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關係……”

“我知道。”他的手一直留在包了柔軟皮革的樓梯扶手上,“我知道。你曾經愛過他嗎?”

我想,天吶。

律師馬上說:“好了,我不該問。曾經不能算數。不能算數,對吧?”

他簡直拿他的高尚來欺負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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