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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幫男人裡面也不是沒有好人,春雪覺得來自溝角的小馬就不錯,溫和,懦弱,忍讓。他靠主,信耶穌,是真信;年輕時受了不少苦,現在什麼事情都看得很開,他覺得有神在護佑著他。他勸春雪也去靠,這樣苦難就到頭了。也許是跟從小受的教育有關,春雪不相信世間會有什麼神;如果真有的話,她覺得她的洋洋就是她的神。為了兒子,她可以像狗一樣活著。春雪這麼認為。

下午乘車的人少了,春雪就和街邊擺水果攤的劉鳳梅聊天。劉鳳梅準備在她村裡買一套樓房,給兒子結婚用。眼下每個村子都在建小區,樓房一蓋起來,就跟魔術一樣,村莊立馬搖身一變成了城市,自來水、暖氣片、管道煤氣、抽水馬桶,真正過起了城裡人的生活。劉鳳梅勸春雪也買一套,錢不能存著,存著存著就存沒了,比魔術變得還快。春雪當然知道這一點。但那五十萬塊錢,是春雪忙前跑後半個多月從礦上爭取到的,一拿到就攥到了婆婆手裡。當時婆婆對她說,這是青山的人命錢,可不能隨便花,存起來給洋洋上學用。劉鳳梅說,你傻呀,那是你婆婆怕你跑了,想拴住你。春雪想對劉鳳梅說,為了兒子,我可以像狗一樣活著。但她欲言又止,想起這句話就覺得心裡酸酸的,她怕說出來會掉眼淚。這時,那個男人過來了。劉鳳梅捅了捅春雪,找你的。

那個男人坐上車,春雪發動了車子,開著出了小鎮,一直向北而去。路邊是一條河,河水跟老人的尿一樣,在河底窄窄的一道,乳白色,似流非流的樣子。靠近路邊的田地有的建起了工廠,有的被磚牆圈了起來,其間夾雜著稻田,間或種著玉米,現在已是收穫時節,卻給人一種很荒蕪的感覺。他們一路無話。

早在兩個月前,那個男人就搭她的車回家。她看著他從公交車上下來,高大,但背微微駝著,眼神憂鬱,手裡提著黑皮包。他四處找他的腳踏車,可是找了半天也沒找到。那個男人只好問一旁的春雪,到晏駕墩多少錢。春雪說,五塊錢。於是那個男人就上了車,給春雪五塊錢。春雪推給他,說,到了地頭再給。在車上,春雪想跟他說說話,但他始終不作聲,也許是那輛丟失的腳踏車讓他很鬱悶。過了幾天,那個男人又出現了。一樣的裝束,一樣的眼神。兩個人只有兩句簡單的對話。晏駕墩。五塊錢。春雪就帶著他一路北去。春雪是個外向的人,什麼人都能聊得來。但是很奇怪,碰上他,卻怎麼也開不了口。耳邊只有馬達聲,似乎靜得出奇,春雪甚至以為自己開了輛空車,那個男人根本就不在車上。回頭看了看,他正閉著眼。也許是他太累了。春雪覺得車上的人是青山,在外漂泊了三年,甚至更久,有一肚子的話憋在心裡,等著回家跟她慢慢細說。她被自己突然跳出來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以後每次那個男人都主動坐春雪的車,春雪記不清這是第幾次帶他了,第五次還是第六次。一看到他,她的心裡竟有些慌慌的。但她不想讓別人看出來,所以剛才劉鳳梅說話的腔調,叫她不高興。今天她不想帶他走,但他已經等在車上了。

到了那個男人的家門口,春雪把車子停穩了。那個男人下車,掏了掏口袋,說,不好意思,錢不夠,你等一下。說著,就進了家。院門被他習慣性地帶了回去,但沒關嚴,虛掩著。等了半天,也不見他出來。什麼意思?春雪對著院門自言自語。難道這五塊錢不想給了。可是也沒有這樣賴賬的,就在自家的門口。算了,下次再問他要也不遲。春雪左右思忖著。可他為什麼不出來呢?那個虛掩的院門是不是他設的一個陷阱,是不是想引誘人進去,然後謀財害命,甚至……一連串的疑問帶著春雪。虛掩的院門是個秘密。院門裡面的那個男人是個秘密。

春雪推開了院門。院子中間堆滿了玉米,還沒有剝皮,小山一樣。空氣中飄著中藥味。春雪屏住呼吸,繞過小山來到了屋門口。春雪不知怎麼稱呼那個男人,就“噯”了一聲,小心翼翼地。屋裡沒有回聲,那個男人卻從院子東邊的鍋屋走出來,手裡端著碗。看到春雪,他連連抱歉,真是對不起,忘了,全忘了。他碗裡的東西隨之漫了出來,看顏色像是湯藥。

那個男人來到屋裡,春雪也隨之跟了進來。一股味道撲面而來,中藥味都蓋不住。適應了屋裡的光線,春雪看清了堂屋裡的擺設,那些傢俱應該是他結婚時置下的,當時很流行,跟春雪家的一樣,但現在看上去很陳舊。春雪猜測,他家的孩子也應該跟洋洋差不多大。這時他拿了五塊錢給春雪,然後轉身到了西間裡屋。

裡屋的床頭坐著一個女人,在小聲地呻吟。那個男人開始喂她藥,喝兩口吐一口,一會兒她胸前的毛巾就黑了。大概喝了半碗的樣子,女人把碗推開了。那個男人起身,站在一旁,垂著頭,像是在為那個女人默哀。春雪看清了女人的模樣,臉很瘦,因為瘦而顯得慘白。女人似乎剛剛意識到有人來,臉色立即變得明亮起來。她費力地抽出枕頭,遞給春雪,又做了個捂嘴的動作。春雪不解,那個男人小聲解釋說,她是想叫你,叫你捂死她。春雪被嚇得一激靈,像是一股陰風吹進了她的身體。那個男人把枕頭拿到手上,重新墊到了她的背後。女人明亮的臉上突然斷了電,重新暗淡了下來。春雪終於聞出來,屋裡瀰漫的那股味道,是死亡的味道。她在等死,可是現在卻連死的力氣都沒有了。

透過這張臉,春雪還原了女人年輕時的樣子。如果沒有猜錯,女人應該是春雪中學時同一屆的學生,雖然不在同一個班,也沒說過話,但春雪認識她,記得她的樣子。多麼殘酷啊,春雪感覺,她和眼前的這個女人就像開在鄉間的兩朵野花,也曾有小小的燦爛,但悄無聲息;一朵就要凋謝了,她這一朵也必然是同樣的命運,只是時間的早晚,也就一眨眼的工夫,沒有幾個人知道。

不知如何用言語去安慰那個男人,春雪就幫著在廚房燒了飯,炒了菜,似乎是本能地盡到一個女人的責任。他的孩子放學了,果然跟洋洋差不多大,一進門就哭喪著臉要錢買校服。那個男人晚上要到鋼鐵廠上夜班,他答應孩子,明早一準把錢給他借到,但條件是今晚他要把院子裡的玉米剝出來。孩子很聽話,蹲到一邊開始剝了。

春雪臨走前,把身上的二百塊錢悄悄地壓在了那隻盛湯藥的碗底下。秋天的傍晚,天氣有些涼了,春雪卻覺得臉上熱熱的,她把馬力加到最大,她想一直開,開到命運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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