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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通是我的堂兄,我叫他通哥。通哥喜歡把綠軍帽做成工帽的樣子,低低地往前壓著,快蓋住鼻子了。我看不見他的眼睛。工帽是我後來才曉得的叫法,當時我們都叫它鴨舌帽。我平常只在電影裡見特務和上海灘的阿飛戴這種鴨舌帽。通哥戴著這種軍帽做成的鴨舌帽,在村子裡走過,小伢兒們都很羨慕。

通哥的帽簷壓得太低,走路時自然得使勁兒昂著頭,看不清腳下的路,腿就抬得高高的。當時我才八九歲,並不曉得這個樣子就是趾高氣揚。村裡女兒家背地裡說通哥很朽,極看不起的樣子。“朽”是我的家鄉方言,不曉得怎麼翻譯成普通話,大概意思是得意、臭美、忘乎所以。

女兒家納著鞋墊,嘴裡總得說些事的。她們最喜歡說的就是通哥,常常都是不屑的口氣。她們說通哥的近視,就是戴帽子戴成那樣的。成天拿帽子蓋著眼睛,哪有不近視的?近視就是書讀得多?就有文化了?真是個活寶!

舒家祠堂是大隊部。有個春天的晴日,舒家祠堂前圍滿了許多人。我鑽進人牆去,見通哥正在八仙桌上寫毛筆字。這張八仙桌原是地主舒剛廷家的,四周都有抽屜,據說是打麻將用來裝錢的。現在抽屜鬥早不見了,只有四個空空的洞。記得每回鬥爭舒剛廷,大隊幹部就會說到這張八仙桌,它是地主分子花天酒地的罪證。萬惡的舊社會!

我頭回看見通哥的帽簷沒有壓著鼻子,而是翻轉過去,翹在後腦勺上。通哥歪著頭,舌頭伸出來,左右來回滾動,似乎他不是用毛筆寫字,而是用舌頭。我這時已是小學二年級了,曉得通哥是給大隊出牆報。正在批林批孔哩。

通哥對面站著陽秋萍。陽秋萍雙手扯著紙角,望著通哥寫字。通哥寫完一行,就直起腰來,眯著眼睛打量剛寫好的字,腦殼往左邊歪一下,又往右邊歪一下,就像栽禾時生產隊長檢查合理密植。陽秋萍看看通哥的眼色,再小心地把紙往下拉拉。

“孔老二四體不勤,五穀不分……”我吃力地念著通哥寫的字。

“呀,六坨才二年級哩,抄字都認得!”馬上就有大人誇我。村裡人把正楷以外的行、草之類潦草的字都喊作抄字。

通哥望著我笑笑,說:“六……六……六坨是塊讀……書讀書的……料子!”

通哥是我的語文老師,他說話結巴得嘴角鼓白泡,讀課文卻很流利。我受了誇獎,就有些忘乎所以,鑽到陽秋萍前面,想幫通哥扯紙。陽秋萍啪地拍了我腦殼:“六坨,快過去,別把紙扯壞了!”

“六坨,人家哪要你扯?”

大家都笑了起來。我不曉得剛才是哪個說了這話,只聽見是個女兒家說的,也不曉得他們為什麼會大笑。

通哥抬起頭來,樣子很生氣:“我和……和陽秋萍出牆報,是……是……大隊支書安……安排的,哪個有意見……就就去找……支書……”

“哪個有意見?扯紙只有陽秋萍會,我們又不會!”

這回我看見了,說話的是臘梅。大人們都說臘梅長得像李鐵梅,眼睛大,辮子長,偏又嗓子好,最喜歡唱“我家的表叔數不清”。

陽秋萍聽著臉一紅,說:“臘梅你莫這麼講,我是服從組織安排。”

通哥說:“是是……是嘛,我們都是服從……從……安排……”

臘梅笑笑,說:“是啊,你是革命的螺絲釘,組織上要你在哪裡鑽,你就在哪裡鑽!”

通哥聽出弦外之音,沉了臉:“臘梅,你……你……這是什麼意……意思!”

有人故意想把話兒挑明白,便說:“臘梅,你一個黃花閨女,怎麼說得出口!”

臘梅說:“我說什麼了?我又沒有說哪個是螺絲帽!”

陽秋萍低了頭,鑽出人群,飛跑去了。

通哥瞪了眼睛:“臘梅,你……真……真過分!陽秋萍……父母有……問……問題,她是可以改造……造的!周總理講……的,有成分……論,不惟成成……分論!”

臘梅不等通哥說完,哼了聲鼻子,也走了。通哥說到後面兩句,只能望著她那條長長的大辮子,李鐵梅式的。

通哥繼續寫字,圍觀的人仍看著熱鬧。我趁機撿了陽秋萍的差事,給通哥扯紙。通哥沒有罵我,准許我替他扯紙。我像受了獎賞,居然有些不好意思。

“用心……何……何……其……其其……毒也……”通哥字有些草,我又是反著看,念得結結巴巴。

通哥卻以為我在學他結巴,突然抬頭望著我:“六……六坨!你頑……頑……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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