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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院甚爾覺得,他可能馬上就就要死了。

死在這個骯髒,腐朽,無時無刻都讓他作嘔的封建家族中。

原本,以他現在的能力,處理幾隻,甚至數十隻的一級咒靈都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可他偏偏遭到了那群卑劣的混賬的暗算。

血淚淚的流淌著,四肢的溫度流失,軀體逐漸冰冷到麻木,鈍痛的傷口彷彿在嘲笑著他因為那一時的疏忽與愚鈍帶來的災厄。

是了,禪院家的那些垃圾,無時無刻都將咒力生來為零的他視為廢物,自從他生來的那一刻就被斷定為無能的存在,可他天與咒縛的體質卻又偏偏強大到讓人心生忌憚。

非禪院家非術師,非術師者非人。①

這是這個古老的咒術家族一直以來所信奉的準則。

甚爾從小就過著畜牲都不如的生活,在親生兄長與族人的欺壓下,他像滿身戾氣的野犬一般,竭力的掙扎求生。

在甚爾稍微成長起來之後,便將年少時欺辱過他的本家分家族人們,統統暴打了一頓。

嘛,不止一頓。

那些蛆蟲們望著甚爾的眼神,自此,在忌憚之餘還多上了一絲怨毒。

這便為他今日的結局埋下了伏筆。

他在咳嗽的同時,肺部似乎都在咕嚕嚕的冒著血泡,一陣抽搐的疼痛。

可惡,那群混賬……

禪院家有一個廣為人知的禁忌之地,忌庫——忌庫的最深處,關押著數以萬計的,自從數百年前家族創立之初便活捉下來的咒靈,由重重封印封鎖。

有人拿到了忌庫的鑰匙,並且將被下了藥的他推入其中,緊緊鎖上大門。

甚爾忘記了在藥物作用下的自己到底在其中與咒靈赤手空拳的搏鬥了多久——沒有咒力的他在失去咒具的情況下根本無法祓除咒靈,只能機械式的揍翻一隻,旋即又會有新的咒靈撲上來,宛若蛆蟲,源源不斷。

他也忘記了最後究竟是誰開啟了忌庫的大門,又將生死未卜的他扔回了他的院落。

是誰都不重要了,沒有人會為他這種零咒力的廢物請來救治的家族醫師,而他的體力和流失的血液也已經不能支援他去外界求生。

少年的眼前滿是陰霾,他嗤笑了一聲,像是在笑那些暗算自己的卑劣小人,又像在笑生來就像個笑話的自己。

最後他不甘的閉上了眼睛,靜靜的等死。

今天的雪下的很大。

幾乎所有人都對這個零咒力的天與咒縛者居住的偏僻小院敬而遠之,他們將這裡當作什麼被瘟疫詛咒的地方,而自然也沒有人注意到,此刻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冒著紛紛揚揚的大雪,掏開了積雪,從院落後面的小洞裡靈巧的鑽了進去。

成功鑽進了院子以後,女孩摘下了兜帽,抖落頭髮上掛著的雪花,銀髮長髮蓬鬆又柔軟的垂落在身側,湖藍的眼眸緊張的顫動了一下,她緊緊的抱著懷裡的罐子,像一隻靈敏的小兔子一般環顧了一番四周,在確認了確實四下無人之後,長長的呼了一口氣,旋即又卯足了力氣,嗖的一下跑到了那個被人敬而遠之的房門前。

她將漏風的門移開一個小縫,而後躡手躡腳的走了進去。

她一眼就看到了倒在榻榻米上,生死未卜的少年。

幼小的女孩,眼淚瞬間流下,她一面呢喃著“哥哥”,一面將懷裡當作寶貝一樣護著的罐子開啟,將少年的唇齒扳開,小心翼翼的將其中的液體倒了進去。

.

在意識朦朧間,甚爾彷彿聽到了什麼細碎的聲音。

那聲音小小的,像小鹿的呦鳴,並不難聽。

是個帶著哭腔的女孩,此刻正在呼喚他“哥哥”。

他……妹妹?

意識無法聚焦的甚爾,胡亂的回想著往事。

是了,那個老頭子在臨死之前確實續娶過新的女人,妄圖在他這個垃圾之後誕下具有咒力天賦的孩子。

但是很可惜,實在可笑,新生下的那個孩子不僅毫無咒力,沒有一絲一毫覺醒咒術的可能性,甚至還是個女孩。

女人,零咒力,可以說那個孩子,他名義上同父異母的妹妹,生來就在禪院家處於比他更加悲慘的境地。

那些族人們嬉笑著談論那個新出生的女孩,她說不定未來只能當個侍女,甚至更慘一些,因為體力流淌著前代咒術師的血,被分傢什麼名不經傳的咒術師娶去做側室,當生育機器,生到死去為止。

他見過父親續娶的那個女人,她看起來就像一朵柔弱易碎的菟絲花,卻在抱緊自己尚且在襁褓裡的女兒時展現出了雌獅子的氣概。

女人擁有著些許咒力,因此,她還活著的時候,興許那個孩子不會太難過,至少能擁有一些殘羹剩飯,不用學著他一般,從小就要去和野狗搶食。

大抵是出於對同類的憐憫,他在發現族人剋扣母女的食物時,有過幾次不露面的接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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