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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原地委書記苗凱同志到省城後,沒有能立即進醫院。省人民醫院的高幹病房一時騰不出床位來,需要他等候幾天。他於是就住在省城的黃原辦事處。

全省各個地區在省城都有自己的辦事處,而且都是縣一級建制,規模相當可觀——既是個辦事機構,又象箇中型旅館。只要是本地區來省城的幹部,不論是哪個縣的,都可以在這裡吃住;並且每天還有向自己地區發放的長途公共汽車。各地來省城辦事的人,一般都願意住在自己地區的辦事處——這是很自然的。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大城市裡,有這麼個地方完全是家鄉氣氛,到處是鄉音土話,那親切的感受如同在外國走進了自己國家的大使館。

黃原地區駐省會的辦事處五十年代就建立了,因此在市中心選了一塊好地皮,一出大門,就是繁華鬧市,“辦事”很方便。

苗凱這次下來,仍然住在辦事處二樓他常住的那間套房裡,房間比不上高階賓館,倒也還舒適。除過服務員,辦事處幾乎所有的領導也都參與了服務。各地區辦事處都有那麼幾套特殊房間,以備自己的領導來省城時居住。

因為他剛到,省裡的許多熟人還不知道他來,因此沒人來拜訪,這幾天一個人待著倒很清靜。這正是苗凱所希望的。他極需要清靜幾天,以便對眼前的某些事態做深入的考慮和明瞭的判斷。

苗凱同志自己知道,他的病實際上並不是非要到省裡來看不可,他的血壓是有點高,但這是十幾年來的老毛病,現在也並沒有什麼發展。他還從來沒有因為血壓問題就長期脫離工作,專住在醫院裡治療。這種病住在醫院裡也沒什麼好辦法。更何況,他的血壓從沒高到過危險的程度。

現在,他可是準備長時間在省醫院住院羅。這在很大程度上倒不是為了看他的病……在黃原地區前專員調到省二輕局當局長後,苗凱自己想讓地區管宣傳的副書記高鳳閣當專員。鳳閣多年和他一塊共事,兩個人很合得來。如果這樣安排,黃原的工作他搞起來就順當得多。他為此曾專門來過一次省裡,分別找省委管組織的副書記石鍾和省委常務副書記吳斌談過他的意見;並且還和省委組織部長也談過。他當時自信省委會尊重他的意見,讓高鳳閣出任黃原行署專員。

他萬萬沒想到,給他派回來個田福軍!

這不是要專門拆他的臺嗎?

他反感田福軍這類幹部——自以為是,什麼事上都有自己的一套看法。再說,誰都知道他苗凱不重用這個人,現在省委卻這麼重用他,這不是等於故意給他難堪嗎?自去年田福軍被省上借調走後,他本以為這個幹部不會再回來了,因此他才去看過他一回,並且態度儘量客氣——這在很大程度上是他知道了這個人和石鐘的關係不很一般……現在,苗凱不得不進一步想,是不是省委對他有了看法,不準備讓他在黃原繼續幹了?這是完全可能的!新來的省委書記喬伯年處處講要解放思想,克服領導幹部中僵化和半僵化狀態,大量提拔開拓型的幹部,大概他就是喬書記說的那種僵化型幹部吧?

其實,在得知田福軍被任命為專員後,吃驚之中的苗凱就考慮起了他自己的命運。想來想去,他覺得省委的意圖是想讓田福軍來接替他的工作——目前讓他任專員只是一個過渡。

既然是這樣,他苗凱還再有什麼心思在黃原工作呢?但是,他總不能一時三刻就平白無故把工作甩下不管吧?於是,他就想到了自己的高血壓。

請假看病,住進醫院裡,這是個好辦法。一方面可以觀察一下省委下一步怎樣對待他;另一方面也可以一下子把工作甩給田福軍——他剛上任,恐怕沒有那麼大能耐收拾住一個地區的局面吧?田福軍連一個縣的一把手都沒當過,猛一下獨立搞一個地區,不出洋相才怪哩!哼!黃原可不是一個部門,面積和人口等於一個阿爾巴尼亞!讓他撲騰一段時間吧,讓他自己用事實向省委證明他不是當地區一把手的材料!

在田福軍回來的前三天,他就抓緊時間住進了地區醫院——如果田福軍到職後他再去住院,個人意氣恐怕就太有點明顯了。與此同時,他也給省委寫了信,要求請假到省上去看病;當然,他內心深處還有一種隱隱的希望——希望省委不批准他請假去看病。如果不批准,那就說明省委還是信任他的,黃原地區離開他還是不行的!但省委同意了他來省城看病。並且明確指示他治病的這段時間內由田福軍主持黃原的工作。

看來一切都明朗了。這更證實了他對省委意圖的猜測是正確的。他內心頓時產生了一種沉沉的悲涼感。是呀,他五十四歲了,政治生涯看來要走到了盡頭……但苗凱又感到自己對目前的局面採取的方式還是聰敏的。田福軍一回來,他就激流勇退,也許會給省委造成一種他尊重上級決定,並且已改變對田福軍的看法,支援和信任他放手工作的印象。

不管怎樣,看來這住院看病,實在是個萬全的應急辦法!再說,他也的確累了,休息幾個月也好……現在,苗凱一個人安安寧寧住在辦事處的套房裡,很悠閒,很自在。

當然,有時候,他又希望有人來和他談點什麼話。他一輩子和人談話談成了習慣——似乎成了生活的主要內容:一旦一個人悄無聲息地待著,就好象脫離了世界或者說世界脫離了他。他心裡油然冒出了兩句古詩:眾鳥高飛,孤雲獨自閒……

跟他一塊來的秘書白元,這幾天也很少到他房間來——他譏諷地想,他大概坐著他的小車到處跑“政治”去了。這小夥子三十來歲,大學畢業生,原來在黃原中學教語文,在報刊上曾發表過幾篇小說(哼,如今寫小說的比驢還多),是高鳳閣給他推薦來當秘書的。自當秘書後,這小夥子再不寫小說了,而看來對搞政治倒蠻有興趣。這幾年他也不多寫材料,主要是跟著他跑,幫助照料一下他的生活。白元初來時精精幹乾的,這兩年跟他吃宴會,喝啤酒,肚子已經明顯地凸起來;身體肥肥壯壯的,走路邁著點八字步,已經把首長架式擺下了。他每次跟他到省裡,都利用他的關係,在政界到處結識“有用”人士,撐棚架屋,看來在政治上要大展身手。年輕人!不要急,得慢慢來,一口吃不成個胖子!這天午飯前,白元照例到他房間來,問他出去不出去,有沒有什麼事要辦?

他說他不出去,出去沒什麼事要辦。

小夥子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給他削了一個蘋果。他吃蘋果的時候,白元支支吾吾說:“苗書記,我跟你也幾年了,你能不能把我放到基層去鍛鍊一下呢?”

苗凱敏感地支愣起了耳朵。他知道秘書要求到基層“鍛鍊”是什麼意思——這是叫他提拔哩!按過去的常規,給地委書記當幾年秘書後,一般都會提個科級處級幹部。

但苗凱敏感的是,為什麼白元在這個時候提出要去“鍛鍊”呢?

嗯,他明白了。是的,這小夥大概也感覺到他在黃原已經成了強弩之末,因此想在他滾蛋前謀個一官半職——要是他走了,小夥子擔心把他撂在空攤上!

苗凱也能理解秘書的心情。小夥歪好侍候他幾年了,總得提拔一下。再說,又是個大學生——現在當官不就是講究有文憑嗎?

但他有點氣惱的是,秘書這時候提出這問題。幾乎等於公然地把他看成個已經大勢已去的老漢了。他由此進而推想,大概黃原地區的所有幹部現在都這樣看他苗凱。

儘管他對白元此時提出要去“鍛鍊”不愉快,但還是忍著沒有表示出來。他盤腿坐在沙發裡,和氣地問秘書:“那你想到什麼地方去呢?”

白元突然變得象個十八歲的害羞姑娘,兩隻手互相搓著,先咧開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我想下到縣裡去。”“想去哪個縣?”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到原南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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