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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這樣想的。”

“您錯啦,他在法國境內還走不出五里路,就會被跟蹤,追逐的,象一隻野獸那樣被抓住的。”

“我親愛的朋友,聖上這個時候已在格勒諾布林的路上了。十一、二日他就會到達里昂,而在二十日或二十五日到達巴黎。”

“人民會起來——”

“是的,起來迎接他的。”

“他只帶了幾個人來,而我們會派軍隊去剿滅他的。”

“是的,他們會護送他進首都的。真的,我親愛的傑拉爾,你只是個小孩子,你自以為訊息很靈通,因為有一份急報在皇上登陸後對你說,‘逆賊攜隨從數人於戛納登陸,已在追逐中。’那麼他現在在哪兒?在幹些什麼?恐怕你一點都不知道吧。他在被追逐中,你所知道的僅此而已。妙極了,象這樣,他們可以不費一槍一彈就把他直追到巴黎來。”

“格勒諾布林和里昂都是效忠王室的城市,人民會起來反對他,使那兒變成一道插翅難飛的關卡。”

“格勒諾布林會熱情地為他大開城門的,全里昂的人也都會趕快出來歡迎的。相信我,我們同你們一樣訊息靈通;我們的警務部也象你們的一樣效率高。要給你舉一個例子來證明嗎?就拿你這次到巴黎來說吧。你想瞞過我,儘管你的行蹤只告訴了你的馬車伕,可是我卻得到了你的住址,證據是,你剛在桌子面前一坐下,我就來到了這兒。現在,假如你不介意,請拉一下鈴再要一副刀叉碟子來,我們一同進餐吧。”

“真是這樣!”維爾福驚奇地望著他的父親回答,“你們的訊息看來的確很靈通。”

“呃,事情很簡單。你們當權的人所擁有的,只不過是金錢能收買到的東西,而我們在野人,卻可以得到由信仰所激發的一切。”

“信仰?”維爾福微笑著說。

“不錯,是信仰。那兩個字的含義,我相信,就是有希望的雄心。”說完,維爾福的父親伸手去準備拉那條叫人的鈴繩,想叫侍者進來。維爾福卻按住了他的手臂。

“等一等,我親愛的父親,青年說道,我再說一句話。”

“說吧。”

“不管保皇黨的警務部多麼無能,他們卻知道一件可怕的事。”

“什麼事?”

“就是有個人的外貌特徵在奎斯奈將軍失蹤的那天早上到將軍家裡去過。”

“哦,能幹的警務部知道了這件事,那個人的外貌特徵什麼樣?”

“褐色的面板,頭髮,眉毛鬍鬚,都是黑的,排胸扣的藍色披風,鈕釦上掛著榮譽團軍官的玫瑰形勳章,戴闊邊帽子,一支藤手杖。”

“啊,啊!他們知道了這一切?”諾瓦蒂埃說,“那麼,為什麼他們不捉住那個人?”

“因為昨天,或者前天,他們跟蹤那人到高海隆路拐角上的時候,把他給跟丟了。”

“我說你們警備部是些膿包嗎?”

“是的,或許他們遲早會捉到他的。”

“不錯,”諾瓦蒂埃說,隨即漫不經心地環四周看了看——“不錯,假如這個人事先沒有得到警告或許會被他們抓住的,但現在他已經得到了警告。”他微笑了一下又說,“因此他就要改變他的相貌和穿著了,說著他走到放梳妝品的桌子前面,在臉上擦了一些肥皂,拿起一把剃刀,用一隻結實的手刮掉那險些給他添麻煩的鬍子,因為它們是給警務部留下了非常明顯的印象。維爾福驚奇地注視著他。

鬍子刮掉了,諾瓦蒂埃又把他的頭髮重新整理了一下,然後,拿起一條放在一隻開啟著的旅行皮包上面的花領巾,打了上去,穿上了維爾福的一件燕尾服式的棕黑色的一衣,脫下了他自己那件高領藍色披風,在鏡子前面試,他又拿了他兒子的一頂狹邊帽子,覺得非常合適;把手杖放在原先那個壁爐角落裡,拿起一支細竹手杖,用他那有力的手虎虎地試了一下,這支細手杖是文雅代理法官走路時用的,拿著它更顯得從容輕快,這是他的主要特徵之一。

“好了”化完了妝以後,他轉過身來尋著他驚訝得目瞪口呆的兒子說,“怎麼樣,你們警務部還能認出嗎?”

“認不出來了,父親。維爾福訥納地說,“至少,我希望如此。”

“現在,我親愛的孩子,”諾瓦蒂埃又說,“我留給你來照料這些東西,全憑你的謹慎來把它處理掉了。”

“哦,放心好了。”維爾福說。

“是,是的,我現在相信你的確說的不錯,你真的救了我的命,但你放心,我很快就會向你報恩的。”

維爾福搖搖頭。

“你不相信?”

“至少,我希望是您弄錯了。”

“你願不願意在他面前當一個預言家呢?”

“講禍事的預言家是不受宮廷歡迎的,父親。”

“不錯,但他們總有一天會得到報償的,假如真的發生了第二次的復辟,你那時就可以成為一個偉人了。”

“好吧,我對國王該說些什麼呢?”

“對他這樣說:‘陛下,關於法國的形勢,市民的輿論,軍隊計程車氣,您受騙了。那個在巴黎被您稱為科西嘉島的魔王,在內韋爾被冠以逆賊頭銜的人,已經在里昂被人歡呼為波拿巴,在格勒諾布林被尊為皇帝了。您以為他是在被圍剿,被追逐,或將要被擒獲了,但他卻在迅速前進,就象他所養的鷹那樣。

您所信賴計程車兵都快要餓死,累死啦,他們隨時都準備著開小差,然後象雪片附在向前滾的雪球似地趕到他那兒去。陛下,走吧!把法蘭西讓給它真正的主了吧,讓給那個不是把它買到手,而是征服它的人吧。走吧,陛下,倒並不是因為您會遇到什麼危險,因為您的對手很強大,會寬容您的,面對聖·路易的孫子來說,竟讓那個打贏了阿柯爾戰役,馬倫戈戰役,奧斯特利茨戰役的那個人饒他一命未免也太丟臉了。’就對他這樣說,或者,最好還是什麼也不要告訴他。把你這次行程嚴守秘密,別吹噓你到巴黎來幹什麼,或曾幹了什麼。趕快回去,在黑夜裡進入馬賽,從後門溜回家,靜靜地,服服貼貼地,不聲不響地呆在那兒,而最重要的,就是不要惹人討厭,因為這一次,我敢向你保證,我們認清了誰是敵人以後要給以狠狠的懲罰的。

走吧,我的兒子,走吧,我親愛的傑拉爾,假如你能聽從我的話或者如果你高興,把它算作友好的忠告也行,我們還可以保留你的原職的。這個,”諾瓦蒂埃微笑了一下又說,“就算是一種交易吧,假如有一天,在政治的天平上你高我低的時候,還希望你再救我一命。再見了,我親愛的傑拉爾,下次再來時,請在我的門口下車。”諾瓦蒂埃在講這番話後,他便以同樣安祥的態度離開了房間。維爾福臉色蒼白,急忙奔到窗前,撩開窗簾,看著他泰然自若地走過街口兩三個鬼頭鬼腦的人的身邊,這兩三個人,也許就是等候在那兒來抓一個長黑鬍子的,穿藍色披風,戴闊邊呢帽的人的。

維爾福屏息靜氣地站在那兒呆望著,直望到他的父親拐入了蒲賽街。然後他轉過身來急忙去處理他留下來的那堆東西,把那黑領結和藍披風塞進旅行包的箱底裡,把帽子仍進了黑洞洞的壁廚裡,把手杖折成幾段,一下子投進了壁爐,然後戴上他的旅行便帽,叫僕人來,用眼色示意讓他不要提任何問題,付了飯店的賬,跳上那輛早已等候著的馬車裡,他在里昂得知波拿巴已進入格勒諾布林,沿途到處都是兵荒馬亂的,他終於到達馬賽,這個野心勃勃的人初嘗成功的喜悅,但同時,他心中又充滿了種種希望和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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