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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清晚上到那個在旅部辦事的朋友家裡去過兩次,第二次才見到他。那個姓林的中年人是陳清的小學時代和中學時代的同學。陳清只在中學裡讀過一年書,就進了機器廠做學徒。林雖然在旅部當一個小官,但是他對陳清的思想和為人也有相當的瞭解。

"這件事情沒有一點辦法可想。我也料不到這麼快。"林憂愁地說,他沉吟地用手托住他的下頷。

"他們的生命會不會有危險,"陳清懷著一線的希望問道。

"這個我就不能夠保險了。大前天報紙上那篇社論把旅長得罪了,大概是那篇文章闖的禍,"林沉吟地說。"不過我想另外還有原因。聽說政治科特務股裡面近來有一個姓王的新職員很活動,他從前同你們的朋友也有過往來……據說他也在報館裡當過編輯。你想想看,有沒有這個人?"

陳清一想,便記起來了。那個人叫做王能,的確在報館裡當過編輯。王能屢次表示要加入他們的團體。他們並沒有認出他是一個壞人;不過他愛花錢,又喜歡打扮自己,因此他們不大滿意他。但是他們也把他當作朋友看待。最近一個多月以前他忽然辭職走了。他們偶爾還在街上遇見他。誰都不知道他在旅部裡做事情。

"不錯。有這個人。我記得他。他和我們做過朋友。"陳清想到這裡不覺氣憤地嚷起來。

"對了。你想事情還有什麼希望呢?你們要謹防他使一網打盡的毒計。"林替他們擔心起來。他也很生氣,把一張肥肥的圓臉都掙紅了。"我常說你們裡面混得有偵探,你們總不肯相信。要知道那班口裡說得甜蜜的人常常是不可靠的。我平日不敢多同你們的朋友往來,就是這個緣故。"

"你應該給我們想個辦法才好,我們不能袖手旁觀讓那兩個人死。他們都是極好的人。我寧願犧牲我自己,就讓他們把我抓去都可以。"陳清十分激動地說。他想到雄和志元,那兩個人平日的種種行為便誇張地在他的腦子裡浮現出來。同時又好像有人在他的耳邊低聲說:"失掉了,這一切都永遠地失掉了。"悲哀使他忘記了自己,他含著眼淚,向林哀求。

"我知道,我明白你們都是最好的人。但是我只能夠眼睜睜地看見你們受折磨,我自己躲在一邊。你想我就沒有血,沒有肉,沒有良心嗎?我總要盡我的力給你們幫忙。但是恐怕沒有辦法,我的職位太小了。"林誠懇地說。他沒有流淚,但是他的聲音卻變成苦澀的了。他說的不是假話。他認識那些人,他佩服那些人。

陳清不說話。林站起來把兩隻手交叉地放在背後,埋著頭在房裡踱來踱去。他忽然掉過頭堅決地對陳清說:"我明天下午給你一個確實的回信。"歇了歇他又接下去說:"你們要當心埃現在事情很緊急。像現在這樣的局面下,白白的犧牲也沒有好處。"

他們繼續談了好些話。陳清離開的時候,夜已很深了。他來不及把訊息告訴別的人。他回到工會的會所,看見婦女協會那邊還有燈光,他便走過去。影和惠群都沒有睡,在那裡忙著清理東西,屋角地上有一大堆紙灰。他把那個訊息告訴她們了。

第二天大清早,陳清到慧那裡去。馬路上已經很熱鬧了。

許多菜擔子擁擠在路中間,一些人圍了它們吵鬧著。幾輛黃包車拉著學生和行李在人叢中慢慢地走過。他經過一個乾魚鋪的門前,那臭味直往他的鼻裡送。他連忙掩著鼻子急急地走過去,無意間把腳踏了在扁擔上,給繩子一絆,幾乎跌了一交。等他站定身子時,汽車的喇叭在遠處響了。人叢中馬上起了騷動,大家爭著讓路,賣菜的挑起擔子往騎樓下跑。

汽車來了。這是旅部的大汽車,許多兵擁擠地坐在上面,在他們中間露出兩個沒有戴帽子的頭。汽車經過這段馬路時走得很慢,陳清有機會看清楚了車上的兩個光頭,他的眼光被它們攝去了。他痴呆地望著。那張瘦臉沒有血色,一邊臉頰浮腫起來,但表情卻很堅定,這分明是雄的臉;那張方臉,紅眼睛,闊嘴裡哼著日本話的革命歌,這分明是志元的臉,雖然臉上增加了幾處紫色的跡櫻他想喚他們。但是那心裡的呼聲他們是不能夠聽見的。他們沒有看見他,就被汽車載走了。雖說汽車走得慢,但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於是兩張熟識的臉便在陳清的眼前消失了。汽車的喇叭聲一秒鐘一秒鐘低下去,馬路上的人又聚攏來,恢復了從前的景象,幾乎使陳清疑惑這次的會面只是一個幻景。

"又要去打靶了,"一個賣菜的人自語道。

"一定是昨天抓去的那兩個人。又多了兩個冤鬼,"買菜的人說。

"兩個讀書人,好好地為什麼要捉去打靶?看他們的相貌絕不像壞人,"一個商店夥計接著說。

"這個世界要發瘋了。好人都不能夠好死。"一個書鋪夥計氣憤地說。

"你不怕給人聽見?街上到處都有兵。"一個老頭子走過來,勸告剛才說話的那個年輕夥計。

這些話沉重地打在陳清的心上。他站在那幾個人的旁邊,淚眼模糊地望著街中的人群。他不曾注意到一個人走到了他的面前。

"陳清,"那個人輕輕地觸他的膀子,他吃驚地一看,知道是敏,就低聲問道:"你看見嗎?"

敏默默地點了點頭,他的臉色很難看,好像有許多片黑雲堆在那上面。

"完了。"陳清嘆息地說,他和敏慢慢地在馬路上走著,轉一個彎就進了一條窄巷。

"你想,我怎麼能夠告訴碧。她和雄同居只有兩個多月。"

陳清悲痛地說,他的眼淚沿著臉頰流了下來。

"我想碧是能夠忍受的,她已經準備把雄交出去了。她昨天沒有流一滴眼淚,"敏極力做出冷淡的聲音說。他時時回頭去看後面。

"那是血,那是血。"陳清抓住敏的膀子苦惱地說,"她流的是血。"

"你要當心,今天街上一定有不少的偵探,"敏忽然嚴肅地在陳清的耳邊說,他叫陳清不要多說話。其實他並沒有得到關於偵探的確實的訊息。

陳清果然住了嘴,留神地把眼睛掉向四面看。他看見沒有人跟隨他們,便又放心地走了。但是他心裡還是很激動,剛才看見的兩個朋友的臉還在絞痛他的腦筋。

"敏,你聽見那些人剛才說的話嗎?他們全同情我們,"陳清激動地說。"我們的朋友並不是白死的。壓迫沒有一點用處。"

"你不要太樂觀了,"敏冷淡地說,其實這冷淡也只是表面的。他的臉上隱約地現出來內心鬥爭的痕跡。"我問你,我們還應當死多少人?"

"多少人?那無數……"陳清說到這裡馬上閉了嘴,他聽見了腳步聲,便埋下頭安靜地往前走,讓迎面走來的那個人從他們的身邊過去了。

"那許許多多的人會了解我們,加入我們裡面來。你就不記得那天的景象?那麼多的誠實的面孔……"陳清帶著單純的信仰感動地說。"我從來沒有失掉過信仰,我就靠信仰生活。我永遠是樂觀的。"

"陳清,你還記起德嗎?"敏忽然痛苦地問道,他們正走過一個大院子,院子沒有大門,天井裡長著茂盛的青草,是那麼高,而且掩沒了中間的過道。破爛的中門靜靜地掩住了裡面的一切。

陳清聽見一個"德"字,他再看那個院子,他就明白了。

這是一所著名的凶宅,許多年來沒有人敢搬進去住,就是在這個地方兵士們槍斃了德。那個時候另一個軍閥統治這個城市。如今陳旅長來了,並沒有大的改變。壓迫一天比一天地厲害。敏似乎就用這個來攻擊陳清的樂觀的信仰。但是陳清把那個時候他們的情形同現在比較一下,他的樂觀反而加強了,他就堅定地回答道:"德,我不會忘記他。你看,我們已經有很大的進步了。"

"然而我們今天又失掉了雄和志元……"敏苦惱地回答,接著他抓起陳清的膀子激動地說:"你想象看,就在這個時候他們兩個人在山岩上,面對著槍孔,等候那一排子彈射過來,下面就是無底的深淵,他們一瞬間就會葬身在那裡。他們眼睜睜看著死一步一步走過來。你想象看,他們的心情……血,我的眼睛裡全是血。"他的手在陳清的膀子上不住地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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