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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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劍術老師是個番茄魔怔人,歌蕾茜從最開始就理解了這一點。

不過除了這份對師母的過分執著之外，劍聖萊茵·哈德無疑是位很好的老師。存世的數百年為他積累下豐富的技巧與閱歷，而教導其他弟子的經歷,讓他對小女王有很充分的耐心。

萊茵教劍術的時候,從不高高在上。比起劍士,他現在更像個農民,時常在苗圃中隨意鋪張毯子,接著就席地而坐，幼苗長得蔥蔥蘢蘢,他的講解深入淺出,四季如一日，雨雪不曾斷。

歌蕾茜陛下，我並非打擊你的積極性,但就算學成後，你的劍術境界也註定不會太高。

萊茵在教學上比拜爾諾瑪直接許多,也更加嚴格，還喜歡醜話說在前頭。

劍術這種東西,除了技巧，更多的是看決意。你想守護的東西越小,你對那樣東西的執念越深,你手中的劍就會越強,就越容易在劍術上大成。

相反,如果心中縈繞著太多雜念，劍就會變得不純,突破更高境界時就會不由自主地止步。

歌蕾茜陛下的話，大約會止步大劍師境界吧，無法問鼎劍聖之境。

就像萊茵的弟子迪利普,並非沒有天資，多年來卻一直在劍聖中期的境界打轉。

一方面是迪利普選擇了成家立業，妻子因到了壽命去世，還有幾l個孩子在外生活，他得時時關心；另一方面，則是他選擇接下隱世之村村長的職位，日常瑣事纏身，這些都會影響他的劍術境界。

不過這都是個人選擇，萊茵並不會因此苛責，他罵迪利普主要是因為迪利普總是多管閒事不練劍。

小女王心中將會盛滿王國事務，最後肯定也會一樣的，但拜爾諾瑪請他來教小女王劍術，本身是希望小女王能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加上強身健體，劍術的境界，努力就夠了。

剛學劍就被判定了將來能達到的最高境界，年幼的歌蕾茜並沒有失落，表示理解。

未來的境界雖被定下，歌蕾茜卻一直不曾懈怠，每日都在勤加練習，試圖領悟萊茵老師的劍術之境。但很遺憾，數年之間，她還是沒有成功。

歌蕾茜的劍術學習持續了幾l年，萊茵有天對他說，要給她上最後一堂正式的劍術課。

今天這節課之後，你就以練習為主了，我依舊會不時進宮指導。

我為你量身打造了最強的一劍，希望你能認真學習。

年幼的歌蕾茜與此時的歌蕾茜重合，她抿緊嘴角，緊了緊手中的劍，就連南部商人，此時此刻也感受到了她整個人氣勢的變化。

祂後知後覺地想起，眼前這個人類女王是那個妖精的弟子。說不準，妖精專門給她留下了什麼保命的法子，現在無疑是要使用了。

商人心中警鈴大作，祂看著歌蕾茜深深吸入一口氣，看似纖弱實則在經年鍛鍊後充滿力量的手臂發力，長劍猛地向祂揮來！

祂駭然不已，當即身形暴退。歌蕾茜卻不放過祂，

她整個人都動了起來，金髮飄蕩，悍然衝向商人，彷彿抱著玉石俱碎的決心！

商人頓時倉皇地雙手遮面，祂感到一陣風掠過身邊——

小女王與雙手掩面的商人擦肩而過，噠噠噠地飛快跑向宮殿外，同時一路高喊：

“衛兵！衛兵！護駕！”

“老師！老師！救命啊！”

商人：“……”

祂大張著嘴，看著小女王越跑越遠的身影，結結實實呆住了。

不是，就這麼跑了？

妖精的弟子，王國的女王，就這麼臨陣脫逃？

是在愚弄他嗎？碧芙斯特的後裔，竟然這麼沒有骨氣？

——生死關頭，骨氣有屁用啊！

小女王早早就把裙襬下層撕了，跑起來小鹿一樣靈巧，健步如飛。她晶瑩的紫色眼瞳中全是堅定，一點都沒有羞愧。

她又想起劍聖教她的最後一刻，那時候，老師也在。

現在，我將向你演示最強的一劍。

紅髮的劍聖雙手握住練習用鐵劍，揚聲提醒。年幼的歌蕾茜都要緊張死了，她連眼睛都不敢眨，生怕自己錯過這一劍的教學。

四方風來，匯聚於劍聖的劍下，他的紅髮如灰燼中的闇火般飄動。歌蕾茜只聽他長長地吸入了一口氣，接著，他的手動了。

——劍聖將鐵劍乾脆利落地一丟，掉頭就跑，一邊跑，一邊捏著嗓子大喊大叫。

救命！救命！衛兵！老師！保護我！

那一刻，看著扭扭捏捏但逃跑得飛快的劍聖的背影，歌蕾茜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這就是萊茵要教你的最後一課，歌蕾茜。見她呆呆的難以置信，老師的聲音也隱約帶著一絲笑意，雖然學習了劍術，但你要記得，你並非劍士，而是女王。

只要你活著，王國就會有希望；而你要是不慎死去，所有人都會變成一盤散沙。

所以，沒必要逞強鬥狠，沒必要跟窮兇極惡之徒搏鬥。你最大的勝利永遠是保全自己，該逃跑就要逃跑，然後呼喚我，呼喚萊茵，呼喚一切有能力保護你的人。

萊茵這時候也跑回來了，他表情如常地從地上撿起丟下的鐵劍，拂去上面的灰塵，調轉劍鋒使之朝向自己，將劍柄遞向歌蕾茜。

歌蕾茜陛下。

他的神情有些複雜，夾雜著些許緬懷，最後只是平靜地說道。

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