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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撲上去就捂著他的嘴:”小聲點!“恰巧這時候永娘大約是知道李承鄞來了,所以不放心怕我們又吵起來,於是親自進殿內來,結果她頭一探,就看到我像只八腳的螃蟹扒在李承鄞身上,不僅衣衫不整,還緊緊捂著他的嘴,李承鄞因為把我從床上拎起來,所以兩隻手還提著我的腰呢……我簡直像只猴子正爬在樹上,總之我們倆的姿勢要多曖昧有多曖昧,要多可疑有多可疑……她一瞧見我們這情形,嚇得頭一縮就不見了。

我覺得很氣憤,上次是阿渡,這次是永娘,為啥她們總能挑這種時候撞進來。

李承鄞卻很起勁似的:”快起來,我連衣服都命人準備好了。過完了上元節,可沒這樣的好機會了。“我還以為他和趙良娣和好以後,就把這事忘到九霄雲外去了,沒想到他還能記著。

他果然準備了一大包新衣,我從來沒見李承鄞穿平民的衣服,只覺得說不出來的彆扭。不過也不算難看,就是太不像他平常的樣子了。”要不要貼上假鬍子?“他興沖沖地將包裹裡的假鬍子翻出來給我看,”這樣絕沒人能認得出咱們。“”要不要帶上夜行衣?“他興沖沖地將包裹裡的夜行衣翻出來給我看,”這樣飛簷走壁也絕沒有問題。“”要不要帶上蒙汗藥?“他興沖沖地將包裹裡的蒙汗藥翻出來給我看,”這樣麻翻十個八個絕沒有問題。“……我實在是受不了了,殿下,您是去逛窯子,不是去殺人放火搶劫糧行票號……我忍無可忍:”帶夠錢就成了。“不用說,李承鄞那是真有錢,真大方,我一說帶夠錢,他就從包袱底下翻出一堆馬蹄金,嘖嘖,簡直可以買下整座鳴玉坊。

我換上男裝後李承鄞就一直笑,直到我惡狠狠地威脅不帶他去,他才好容易忍住沒笑了。

我正要喚阿渡與我們一塊兒,李承鄞死活不肯帶她。我說:”阿渡不在我身邊,我會不習慣。“李承鄞板著臉孔說道:”有我在你身邊就夠了。“”可是萬一……“”你不相信我可以保護你麼?“我嘆了口氣,上次是誰被刺客捅了一刀,被捅得死去活來差點兒就活不過來了啊……不過一想起刺客那一劍我就有點兒內疚,於是我就沒再堅持,而是悄悄對阿渡打了個手勢。阿渡懂得我的意思,她會在暗中跟隨我們。

於是,我和李承鄞一起,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了東宮。永娘肯定還以為我和李承鄞在內殿,也沒有其他人發現我們的行蹤。我還是挺快活的,因為我最喜歡溜出宮去玩兒,哪怕今日多了個李承鄞,我還是覺得很快活。

歡溜出宮去玩兒,哪怕今日多了個李承鄞,我還是覺得很快活。

出了東宮,我才發現在下雨。絲絲寒雨打在臉上,冰冷沁骨,我不由得擔心起來,如果雨下大了,明天的賞燈一定減了不少趣味。前年也是下大雨,雖然街坊間都搭了竹棚,仍然掛上了燈,可是哪有皓月當空、花燈如海來得有趣。

青石板的馳道很快被雨潤溼,馬蹄踏上去發出清脆的響聲。街兩旁的柳樹葉子早落盡了,疏疏的枝條像是一蓬亂髮,掩映著兩旁的鋪子,鋪中正點起暈黃的燈火,不遠處的長街亦掛起一盞盞彩燈。明天就是上元,酒樓茶肆里人滿為患,街上車子像流水一樣來來往往。上京就是這般繁華,尤其是節日之前的上京,繁華中隱隱帶著電寧靜,像是要出閣的新嫁娘,精心梳妝,只待明日。

我們到鳴玉坊前下馬,早有殷勤的小子上前來拉住馬韁,將馬帶到後院馬廄去。

今晚的鳴玉坊也格外熱鬧,樓上樓下全都是人。我和李承鄞身上都被淋得半溼,王大娘見著我跟見著活寶似的,樂的合不攏嘴,照例就要亮開嗓門大叫,幸好我搶先攔住了:”大娘,先找間屋子給我們換衣裳,我這位哥哥是頭一回來,怕生。“王大娘打量了一下李承鄞的穿著打扮,她那雙勢利眼睛一瞧見李承鄞帽上那顆明珠,就樂得直眯起來:”當然當然,兩位公子這邊請。“上樓梯的時候,我問王大娘:”月娘呢?“”適才有位客人來了,所以月娘去彈曲了。“我覺得很稀罕,依著上次月娘害相思病的樣子,以我跟她的交情,都只替我彈了兩首曲子,神色間還是無精打采。月娘不僅是這鳴玉坊的花魁,便在上京城的教坊裡頭,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尋常的達官貴人她都不稍假辭色,連我上次帶裴照來,她都沒半分放在心上。所以我不由得好奇問:”是哪位貴客,有這樣的能耐?“”還有哪位?“王大娘眉開眼笑,”就是上次來的那位貴客,讓我們月娘惦記了好一陣子,這次可又來了。“哦?!

我覺得好奇心被大大地勾起來,便纏著王大娘要去瞧瞧。王大娘顯得很是作難:”這個……客人在閣子裡吃酒……總不能壞了規矩……“我軟硬兼施了半晌,王大娘仍舊不鬆口。她在這裡做生意不是一日兩日,想來斷不肯壞了名頭。她待我們極為殷勤,將我們讓進一間華麗的屋子裡,又送上兩套華服,吩咐兩個俏麗丫鬟替我們換衣,自出去替我們備酒宴去了。

我怕自己的女扮男裝露餡,所以等她一走,就把那兩個俏丫鬟轟了出去,自己動手換下了溼衣服。李承鄞低聲問我:”你打算怎麼辦?“我傻笑地看著他:”什麼怎麼辦?“”別裝傻了,我知道你一定會想辦法去瞧瞧那個什麼貴客!“”那當然!月娘是我義結金蘭的姐妹,萬一她被壞男人騙了怎麼辦?我一定要去瞧一瞧!“李承鄞”哼“了一聲,說道:”你懂得什麼男人的好壞?“怎麼不懂?我可懂啦!

我指著他的鼻子:”別欺負我不懂!像你這樣的男人,就是壞男人!“李承鄞臉色好難看:”那誰是好男人?“當然像阿爹那樣的男人就是好男人,不過如果我抬出阿爹來,他一定會跟我繼續鬥嘴。所以我靈機一動,說道:”像父皇那樣的男人,就是好男人。“李承鄞的臉色果然更難看了,好像一口氣憋不過來,可是他總不能說他自己親爹不是好男人,所以他終於閉嘴了,沒跟我繼續吵下去。

我帶他出了屋子,輕車熟路地穿過走廊,瞧瞧四下無人,就將他拉進另一間屋子裡。

屋裡沒有點燈,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我摸索著飛快地反拴上門,然後就去摸李承鄞的袍帶。

李承鄞被我回身這麼一抱,不由得身子一僵,但並沒有推開我,反倒任憑我摸來摸去。可是我摸來摸去就是摸不到,他終於忍不住問我:”你要幹什麼?“”噓!你不是帶了火絨?拿出來用一用。“李承鄞將火絨掏出來塞進我手裡,似乎在生氣似的,不過他整日和我生氣,我也並不放在心上,吹燃了火絨點上桌上的蠟燭,然後說道:”我要喬裝改扮一下,去瞧瞧月娘的貴客。“李承鄞說:”我也要去!“我開啟箱籠,一邊往外拿東西,一邊頭也不抬地對他說:”你不能去!“”憑什麼你可以去就不讓我去!“我把胭脂水粉統統取出來擱在桌子上,然後笑眯眯地說:”我打算扮成女人去,你能去嗎?“李承鄞果然吃癟了,可是正當我得意揚揚坐下來對鏡梳妝的時候,李承鄞突然說了一句話:”我也扮成女人去!“我”咣噹“一聲就從胡床摔到了地上。

我的屁股喲,摔得那個疼啊……直到李承鄞把我拉起來的時候,我還疼得一抽一抽的。

李承鄞說:”反正我要和你一塊bBs.JoOyOO?NeT兒。“我無語望蒼天:”我是去看那個男人,你去幹什麼啊?“”你不是說那個月娘長得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我慪死了,我要吐血了,我從前只曉得李承鄞是臭流氓,沒想到他竟然流氓到這個地步,為了瞧一瞧花魁月娘,竟然肯下這樣的決心,不惜扮作女人。果然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我瞪了他一眼:”那好,過來!“”幹嗎?“我看到鏡中的自己笑得好生猙獰:”當然是替你好好……梳妝打扮!“你還別說,李承鄞那一張俊臉,扮成女人還怪好看的。

我替他梳好頭髮,又替他化妝,然後插上釵環,點了額黃,再翻箱倒櫃找出件寬大襦裙讓他換上,真是……衣袂飄飄若仙舉,什麼什麼花春帶雨……最讓我覺得喪氣的是,鏡子裡一對比,他比我還好看吶!

誰叫他細皮嫩肉,這麼一打扮,英氣盡斂,變成個美嬌娘了。

唯一不足的是他身量太高,扮作女人不夠窈窕,不過也夠瞧的了,我們兩個從樓梯走下去的時候,還有好幾個客人朝我們直招手,真把我們當成了坊中的姑娘。我一臉假笑,同李承鄞一起左閃右閃,好容易快要走到後門口了,突然有個醉醺醺的客人攔住了我們的去路,笑著就來抓我的肩膀:”小娘子,過來坐坐!“那滿嘴的酒氣燻得我直髮暈,我還沒有反應過來,李承鄞已經一巴掌揮上去了。”啪!“那人都被打傻了,我擠出一絲笑:”有……有蚊子……“然後一把扯著李承鄞就飛快地跑了。

一直跑到後樓,才聽到前樓傳來殺豬似的叫聲:”啊!竟然敢打人……“前樓隱約地喧譁起來,那客人吵嚷起來,不過自會有人去安撫。後樓則安靜得多,雖然與前樓有廊橋相連,不過這裡是招待貴客的地方,隱隱只聞歌弦之聲,偶爾一句半句,從窗中透出來。外頭雨聲清軟細密,彷彿伴著屋子裡的樂聲般,一片沙沙輕響。院子裡安靜極了,裡頭原本種著疏疏的花木,只是此時還沒發芽,望去只是黑乎乎一片樹枝。我拉著李承鄞跑過廊橋,心裡覺得奇妙極了。兩人的裙裾拖拂過木地板,窸窸窣窣,只聽得環佩之聲,叮叮咚咚。遠處點著燈籠,一盞一盞的朦朧紅光,像是很遠,又像是很近。好像跟我拉著手的,倒是個陌生人似的,我想起來這好像還是我第一次牽李承鄞的手,耳朵不知道為什麼有點兒發熱。他的手很軟,又很暖,握著我的指頭。我只不敢回頭瞧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幸好這廊橋極短,不一會兒我就拉著李承鄞進了一間屋子。

這屋子裡佈置得十分精緻,紅燭高燒,馨香滿室,地下鋪了紅氍毹,踩上去軟綿綿的,像踩在雪上一般。我知道這裡是月娘招待貴客的地方,所以屏氣凝神,悄悄往前走了兩步。隔著屏風望了一眼,隱約瞧見一位貴客居中而坐,月娘陪在一旁,正撥弄著琵琶,唱《永遇樂》。可恨屏風後半垂的帳幔,將那位貴客的身形遮住了大半,看不真切。

恰巧在此時聽到一陣腳步聲,嚇了我一大跳,還以為是剛才那個醉鬼追過來了,卻原來是悠娘並幾位舞伎。悠娘乍然看到我和李承鄞,駭了一跳似的,我連忙扯住她衣袖,壓低了嗓子道:”悠娘,是我!“悠娘掩著嘴倒退了半步,好半晌才笑道:”梁公子怎麼扮成這副模樣,叫奴家差點沒認出來。“然後瞧了瞧我身後的李承鄞,道,”這又是哪位姐姐,瞧著面生得緊。“我笑嘻嘻地道:”聽說月娘的貴客來了,我來瞧個熱鬧。“悠娘抿嘴一笑,說道:”原來如此。“我悄悄在耳畔說了幾句話,本來悠娘面有難色,但我說道:”反正我只是瞧一瞧就走,保證不出什麼亂子。“在這鳴玉坊裡,除了月娘,就是悠娘同我最好,她脾氣溫和,禁不住我軟磨硬泡,終於點頭答應了。於是我歡歡喜喜問李承鄞:”你會不會跳舞?“李承鄞肯定快要吐血了,可是還是不動聲色地問我:”跳什麼舞?“”踏歌。“我只等著他說不會,這樣我就終於可以甩下他,獨自去一睹貴客的尊容了,沒想到他嘎嘣扔過來倆字:”我會!“我傻啊!我真傻啊!他是太子,每年三月宮中祓禊,都要由太子踏歌而舞的,我真是太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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