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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霽扶住她,手碰上那藕臂,便不再能松,眼盯著她微潤的嫣唇,亦不能再移開半寸。

“郡主像是不勝酒力,不如我扶你……”

“嘭”一聲,居雲岫眼前金星還未散完,趙霽就給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戰長林一拳打到了桌底。

趙家的扈從驚叫起來。

趙霽扶著石凳爬起來。

戰長林看著趙霽那張掛了彩的臉,想,打都打了,不如干脆就別忍了,放開來打吧。

於是,場面大亂……

居雲岫站在戰長林身後,催他:“起來,去認錯。”

戰長林不動。

居雲岫道:“你不是很乖嗎?”

戰長林直挺挺跪著,想起這兩個月來居雲岫與趙霽的種種,心裡很憋屈。

居雲岫走上來,拿起被戰長林踢開的蒲團,放在他身邊,跪上去後,開啟手裡的一盒化瘀膏。

十九歲的戰長林已高她許多,她墊著蒲團與他同跪,懸殊方小。戰長林的淤傷在左眼下,她用手指抹了藥膏,要擦上去,戰長林撇開頭,躲了。

居雲岫探近他,又擦。

他躲了兩回,第三回 ,不再躲。

盛夏,蟬蟄伏在屋外樹影裡吱吱大作,戰長林耳邊卻只有居雲岫靠近時,他咚咚的心跳聲。他抿了唇,努力保持上身挺直,不受影響,想到眼下在病床上輾轉呻吟,只能由丫鬟伺候的趙家公子,心情慢慢地好了。

卻不想擦完藥後,居雲岫道:“乖,去認錯。”

然後是恩威並施:“不去,日後我可就不理你了。”

戰長林的臉一瞬間又變得比趙霽的臉還難看。

居雲岫慢條斯理地蓋上瓷盒,道:“不信?”

戰長林直楞楞地盯著青煙繚繞的香案,掙扎了半晌後,扔開戒鞭,起身往外。

及至門口,他回頭來,逆著光對居雲岫道:“你欺負我。”

欺負我喜歡你,欺負我怕你真的不再理我。

戰青巒曾對戰長林說,他和居雲岫是永遠不會有好結果的。

“小狼王”的名聲再怎麼響亮,也掩蓋不了孤兒、養子的事實,橫亙在他和居雲岫之間的大山不是靠戰功就可以推平的。

宗室貴女的婚姻,首先看家族,其次才看個人,而戰長林無父無母,無家無族。

十九歲的他,甚至連一個足夠有分量的軍銜都還拿不出手。

軍營外的荒坡,風糙得像把砍缺的刀,戰長林坐在石頭上,低頭揩拭劍上的血,朔風捲起他高束的馬尾,髮絲拂著臉龐,掠著深冷的眼。

“敢賭嗎?”戰青巒迎風而立,甲冑散發著凜光,“她會不會嫁給別人,比如,趙霽。”

戰長林指腹從擦淨的劍鋒上隔空劃過,“錚”一聲,盪開凜冽的風,他收劍入鞘,道:“她會嫁給她喜歡的人。”

戰青巒挑眉,在想他這回答到底算是敢賭還是不敢賭,戰長林起身,看向他,道:“她喜歡的人是我。”

戰青巒笑了。

殘雲四合,暮風吹著少年挺拔的背影,戰青巒大聲道:“到底賭不賭?”

戰長林走在風裡,抱著劍道:“攢錢,不賭。”

戰青巒笑聲更大了。

夕陽潑紅了長安城上空的半邊天,戰長林袒著上身,揹著荊條,走在熙攘的人群裡,前去給趙霽認錯。

熟悉的百姓看到他,詫異地張大了嘴巴,指著他,議論他,戰長林視若無睹,徑直走過長安大街,走入趙家府邸,走至趙霽房中。

趙家的扈從像盯狗惡一樣地盯著他。

戰長林站在趙霽床前三步開外,抱拳,低頭,折腰,禮畢,把肩後的荊條扔給趙霽的扈從。

“打。”

戰長林目視前方,光著上身站在那兒,寬肩長頸,猿背蜂腰,塊壘分明的肌肉像石頭砌成營壘。

扈從握著荊條,心中有恨,卻不敢動。

戰長林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催道:“你不打,我打你了。”

扈從一震,眼神發起狠來,揚荊抽下。

荊條抽打在皮肉上,——“啪”的一聲,一條觸目驚心的血痕立刻就出現了,像從皮肉裡鑽出來的蜈蚣,囂張地爬在少年背上。

然後是第二條,第三條……

尖細的荊棘被鮮血浸染,隨著荊條甩高,把血濺在絹紗屏風上。

屋內眾人避開了眼,攥著袖,抖著肩。

鞭聲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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