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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霽道:“照承順的說法, 三殿下當夜回宮以後,不肯吃,不肯喝,不到兩日,人就瘦成了皮包骨。承順問他為何如此,他拒不回應,不願任何人知曉自己拒絕進食的緣由。昨夜在筵席上,面對滿案珍饈,他吃什麼吐什麼,並放言府裡的菜‘吃到嘴裡都是一股屎味’,緊跟著,便不顧禮法,命人送上了那些用以報復的‘賀禮’。”

車窗外,人聲喧譁,趙霽的聲音響在沉默的車廂裡:“那天夜裡,他到底遭受過什麼,應該不用我說了吧?”

究竟是怎樣的遭遇,才會讓一向跋扈囂張的三殿下選擇隱忍不言?

又究竟是怎樣的屈辱,才會讓一位皇子選擇以這種腌臢、下流的方式進行報復?

很顯然,在那個被忽略的失蹤之夜,三殿下被人喂屎了。

居雲岫目光凝在蜀褥上,半晌,回道:“你是想說,這不像是王琰會做的事情?”

趙霽也不藏掖,徑直道:“他要想加劇三殿下與我的矛盾,促使他大鬧婚宴,喪命宴廳,儘管就心月一事大做文章即可,何必畫蛇添足?”

沒錯,如果是設計挑撥,幕後的操控者一定會抓住心月這個最主要、也幾乎是唯一的矛盾,不應該再橫生枝節,增加風險。

除非……

“除非,此人活捉三殿下,還有另一個意圖。”

趙霽話聲甫畢,目光再一次鎖住居雲岫,居雲岫轉臉,迎上他銳亮的審視。

“什麼意圖?”

四目交接,暗流激湧。趙霽眼神一錯不錯,堅定道:“洩憤,報仇。”

居雲岫蛾眉微挑。

趙霽移開眼,繼續道:“那日在城外,三殿下曾羞辱恪兒是狗,並當著他的面踩死了他視為知己的那隻黑狗,可對?”

居雲岫道:“對。”

趙霽道:“此事,他也已知曉?”

居雲岫道:“他?”

趙霽不再迂迴繞彎,道:“話已說到這份上,再藏著掖著,就沒有意思了。”

居雲岫垂目不語。

趙霽道:“他從奉雲城兵變開始就一直跟著你,獲悉心月一事後,便以此為契機謀劃此案,如果此次我撐不過去,他便可以相救為名,帶你和恪兒遠走高飛;如果……”

居雲岫冷哂打斷:“他在你眼裡倒是很深情,既對我如此我念念不忘,昨日攔親時搶親便是,何必大庭廣眾之下對我再三羞辱?”

趙霽目光清亮,少頃,道:“做戲罷了。”

居雲岫諷刺道:“做戲?為何要做戲?”

趙霽反問道:“他為何要做戲,你當真不知道嗎?”

車窗外人潮熙攘,各式各樣的聲音潮湧一般襲來,湮沒著轔轔車聲,車廂裡,居雲岫目光一掠,對準趙霽。

“你知道?”

一聲詰罷,趙霽啞然。

三年多前,蒼龍軍緣何在雪嶺全軍覆沒,知曉真相之人,除蒼龍軍自己以外,天下便只有兩個。

一個是主謀者,昔日的晉王,今日的皇帝。

另一個,便是他趙霽。

居雲岫這一問,看似在問他是否知道戰長林在天下人面前做戲的緣由,實則問的是蒼龍軍覆滅的真相。

這個問題,他如何能回答呢?

他如果回是,便等同於承認蒼龍軍一案另有隱情,坐實自己跟此案有染;如果回不是,便等同於推翻了自己前面所有的推斷。

趙霽盯著居雲岫,半晌無言,不多時,馬車在一條開闊清淨的大街上停下。

趙府到了。

“相爺不愧是相爺,心思之深,果然非常人能比,可惜戰長林究竟為何做戲,又為何會取代王琰,成為相爺的懷疑物件,我既無法回答,也並不想聽到答案。”

馬車停穩,居雲岫下車,及至車窗前,駐足道:“以後跟此人相關的事,還請相爺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了。”

趙霽坐在車裡,望著居雲岫冷漠的背影,眉間籠上陰翳。

回到書房,延平送來膳食,不及誇讚居雲岫,趙霽吩咐道:“派人去查戰長林,查到以後,盯緊了。”

延平一愣,首先想到的是昨日戰長林截親一事,以為趙霽是打算秋後算賬,領命後,道:“剛剛宮裡傳來訊息,吏部尚書王大人被聖人勒令停職,交由大理寺立案審查了,罪名是謀害皇子,構陷丞相,大人可要派人在這件事上盯著些?”

孰料趙霽斬截地道:“不用。”

延平一時以為聽錯。

趙霽凝視著書案上的那一盤膳食,道:“就盯兩個人,一個戰長林,一個長樂郡主。”

延平愕然:“郡主?!”

趙霽不做聲,撩起來的目光盛著鋒芒,延平意識到自己失態,不敢再多問,應聲退下了。

延平走後,趙霽靠上椅背,回想居雲岫剛才在車廂裡的反應,心思起伏。

他現在已經可以基本斷定這次在背後搗鬼的人就是戰長林,也可以順勢推斷所謂的“武安侯”很可能就是蒼龍軍,只是,他還無法確定居雲岫是否與此相關。

如果無關,那說明戰長林還沒來得及告知居雲岫一切真相,居雲岫今日沒有欺騙他,以前也沒有欺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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