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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石莊公社的冒尖戶會上,我總算看見了他。這幾天,就聽公社的人講,他們夫妻恩愛很深,在全社是搖了鈴的;沒想冒尖戶會他也參加,而且又是他們夫妻培育木耳致富的,可見這恩愛之事倒是千真萬確的了。會是從晚上擦黑開起的,小小的會議室裡,人人都抽著旱菸,房子裡煙霧騰騰的。他自始至終沒有說話,呆呆地坐在靠牆角的凳子上,後來就雙手抱著青光色的腦袋,眼睛一條線地合起來。主持會的人說:"都不要瞌睡了!"他挪了挪身子,依然還合著眼睛。主持人就點了他的名:"大來,你夢周公了?"他說:"我聽哩!"大家就都笑了,說他從來都是這樣:看上去是瞌睡了,但其實耳朵精靈哩。大家一笑,他也便笑了,笑起來眼睛很小,甚至有肉肉的模樣。我便想:他是這麼個人物,窩窩囊囊的,怎麼會討得女人的喜歡呢?但他確是這一帶有名的愛老婆和被老婆愛的,那老婆是怎麼個模樣呢?兩口子又怎麼就能成了冒尖戶?

會開完的時候,因為公社沒有客房,書記讓我和他打通鋪,我說很想了解了解大來的夫妻生活,書記就仰脖兒想想,說很好。叫過大來一講,大來卻為難了:

"這能行嗎?家裡衛生不好,蝨子倒沒有,只是有漿水菜,城裡人聞不慣那味兒的。"

"我就喜歡吃漿水菜哩!"我說,"如果你不嫌棄,你能住我就不能住嗎?"

他笑了,眼睛又小小的退了進去,說:"哪裡話!你真要去,我倒是念了佛呢!"

他便開始點著個松油節。說她家離公社十里路,要翻兩座山的,夜裡出門開會,看戲,串親戚,就都要點這松油節照路的。那松油節果然好燃,在油燈上一點就著了,火光極亮,只是煙大。他的懷裡就塞了好多松油節兒。點完一節換上一節,讓我走在他的身後,走過公社門前的河灘,過橋,就直往一條溝道鑽去。

路實在不好走,盡是在石頭窩裡拐來拐去,後來就爬山。雖然他照著火光,我還是不時就被路上的石頭磕絆了腳,他就停下來,將我拉起,替我揉揉,叮嚀走山路不比在城裡的街道上,腳一定要抬高。

"這都是習慣,我到城裡去,平平的路,腳還抬得老高,城裡的人一看那走式就知道是山裡來的'家娃'了!"

"你們村裡就來了你一個嗎?"我問他。

"可不就我一個!那條小溝裡,就我一家嘛。"

"一家?"我有些吃驚了。"夜裡出門總是你一個人?"

"可不,那幾年,咱共產黨的會多,小隊呀,大隊呀,常在夜裡開會。咱對付人沒有心眼,但咱有力氣,狼蟲虎豹的我不怯。"

"真不容易。公社這麼遠,來回得一整宿哩。"

"現在會少多了。那幾年動不動開會,不去還要扣工分,整整十年了,扣了我上百個工分呢,今夜裡我是第一次去那大院的。"

"怎麼不去?"

"唉,那大院裡原先有雄鬼哩。"

"雄鬼?"

我越來越聽不懂他的話,向前躍了一步,風氣將松油節的火焰閃得幾乎滅了,他忙用手護住,說道:"現在好了,他早滾蛋了,'四人幫'一倒,查出他是'雙突擊'上去的,他果真沒好報。"

我才聽出他說的雄鬼,原來是指著一個什麼人了。

"我一見著那雄鬼,黑血就翻,每次路過那大院門口,頭就要轉過去。就在他滾蛋後,我也不想到那個地方去。今日公社派人來一定要我去,去就去,現在是堂堂正正的人了!剛才開會時,我就在想,我老婆今夜和我要是一塊去,就好了。"

他時時不忘了老婆。我說:"後來不是召開全公社大會,要讓你們坐檯子戴花嗎?"他在前邊嘿嘿地笑起來。

"哎呀,你真是對老婆好!"我說。

"要過日子嘛。咱上無父母,左右無親戚四鄰,還有什麼親人呢?"

雞叫兩遍的時候,我們到了他的家,溝雖然不大,但卻很深,還在山上,就瞧見溝底有一處亮光,大來笑著說:"那兒就是,她還在等著我哩。"

我們順著一片矮梢林子中的小路走下去,那溝底是一道小溪,水輕輕抖著,碎著一溪星的銀光,從溪上一架用原木捆成的小橋過去,就是他的家了。門掩著,一推開,堂屋和臥房的界牆上有一個小洞窗兒,一盞老式鐵座油燈放在那裡,燈光就一半照在炕上,一半照在中堂,進門時風把燈光吹得一忽閃,中堂的牆上就迷迷離離地悠動。滿屋的箱櫃、甕罐,當頭是三個大極了的包穀棒捆。兩個孩子已經睡著了,他的老婆卻沒有在。果然沖鼻而來的是一股濃重的漿水菜味。

"菊娃——!"大來站在門口,朝溪下的方向喊。黑暗裡一聲:"來了!"就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一個人背了一捆木棒慢慢走上來,在門前咚的放了,說:"怎麼開到現在?那個地方你真還能呆住?!"

"咱現在怎麼不能呆了?後來還要在全公社大會臺上坐呢,書記說一定要你去!誰叫你去那兒背耳棒的,我瞅空就揹回來了!"

"我坐著沒事。瞧,你倒心疼起我了,這耳棒不拿回來,明日拿什麼搭架呀?鍋裡有攪團呢。"

她啪啪地拍著身上的土,大來告訴我這木棒就是培育木耳用的,那老婆突然才發現了我,銳聲叫道:"來客了?"

"是城裡一個同志,晚上來家睡的。"大來說。

"你這死鬼!怎麼就不言不語了?!你們快坐著,我重新做些飯去。"

她招呼我在屋裡坐了,站在門口,和大來商量起給我做什麼好飯。我瞧見她背影是那麼修長,削削的肩,蓬鬆光亮的頭髮,心裡不覺叫奇:深山野溝裡竟有這麼娟好的女人!這憨大來竟會守著這麼一個老婆,怪不得那麼愛她。可她怎麼就也能愛著大來?

我趕忙說:什麼飯也不要做,要吃,就吃攪團。她就說那使不得的,怎麼端得出手?我一再強調,說我在城裡白米白麵吃多了,吃攪團正好調調口味,她才不執拗了,走進來喜歡地說:

"那好吧,明日給你改善生活。"

燈光下,她那張臉卻使我大吃一驚:滿臉的疤點,一隻眼往下斜著,因為下巴上的疤將皮肉拉得很緊,嘴微微向左抽。那牙卻是白而整齊,但也更襯得臉難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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