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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國外吃過各種各樣的東西,其中有些很難吃。中國人假如講究吃喝的話,出國前在這方面可得有點精神準備。比方說,美國人請客吃烤肉,那肉基本上是紅色的。吃完了我老想把舌頭吐出來,以為自己是個大灰狼了。至於他們的生菜色拉,只不過是些胡亂扯碎的生菜葉子。文學界的老前輩梁實秋有吃後感如下:這不是喂兔子嗎?當然,在一個地方待久了,就會發現哪些東西是能吃的。在美國待了一兩年,就知道快餐店裡的漢堡包、烤雞什麼的,咱們都能吃。要是美國賣的pizza餅,那就更沒問題了。但是離開美國就要傻眼。到歐洲玩時,我在法國買過大米色拉,發現是些醋泡的生米,完全不能下嚥。在義大利又買過pizza餅,發現有的太酸,有的太腥,雖然可以吃,味道完全不對。最主要的是pizza頂上那些好吃的融化的乳酪全沒了,只剩下番茄醬,還多了一種小鹹魚。後來我們去吃中國飯。在劍橋鎮外一箇中國飯館買過一份炒飯,那些飯真是擲地有聲。後來我給我哥哥寫信,說到了那些飯,認為可以裝進獵槍去打野鴨子。那種飯館裡招牌雖然是中文,裡外卻找不到一箇中國人。

這種事不算新鮮,我在美國住的地方不遠處,有一家飯館叫竹園,老是換主。有一陣子業主是泰國人,緬甸人掌勺,牌子還是竹園,但是炒菜不放油,只放水。在美國我知道這種地方,絕不進去。當然,要說我在歐洲會餓死,當然是不對的。後來我買了些論斤賣的烤肉,用啤酒往下送,成天醉醺醺的。等到從歐洲回到美國時,已經瘦了不少,嘴角還老是火辣辣的,看來是缺少維生素。咱們中國人到什麼地方去,揹包裡幾包泡麵都必不可少。有個朋友告訴我說,假如沒有泡麵,他就餓死在從北京開往莫斯科的火車上了。

據我所知,孔夫子要是現在出國,一定會餓死,他老人家割不正不食,但是美國人烤肉時是不割的,要割在桌上割。而那些餐刀輕飄飄的,用它們想割正不大可能。他老人家吃飯要有好醬佐餐。我待的地方有個叫北京樓的中國菜館,賣北京烤鴨。你知道人家用什麼醬抹烤鴨嗎?草莓醬。他們還用春捲蘸蘋果醬吃。就是這種莫名其妙的吃法,老外們還說好吃死了。

孔夫子他老人家要想出國,假如不帶廚子的話,一定要學會吃ketchup,這是美國人所能做出的最好的醬了。這種番茄醬是抹漢堡包的,盛在小塑膠袋裡。麥當勞店裡多得很,而且不要錢。每回我去吃飯,準要順手抓一大把,回來抹別的東西吃。他老人家還要學會割不正就食,這是因為美式菜刀沒有鋼火(可能是怕割著人),切起肉來總是歪歪扭扭。

假如咱們中國人不是要求一定把食物切得很碎,弄得很熟,並且味道調得很正的話,那就哪兒都能去了。除此之外,還能長得肥頭大耳,虎背熊腰。當然,到了那種雞翅膀比大白菜便宜的地方,誰身上都會長點肉。我在那邊也有九十公斤,但是這還差得遠。馬路上總有些黑哥們,不論春夏秋冬,只穿小背心兒,在那裡表演肌肉。見了他們你最好相信那是些愛好體育的好人,不然就只好繞道走了。

假如你以為這種生肉生菜只適於年輕人,並非敬老之道,那就錯了。我鄰居有個老頭子,是畫廣告牌的,鬍子漆黑漆黑,穿著瘦腿褲子跑來跑去,見了漂亮姑娘還要獻點小殷勤。後來他告訴我,他七十歲了。我班上還有位七十五歲的美國老太太,活躍極了,到處能看見她。有一回去看校合唱團排練,她站在臺上第一排中間。不過那一天她是捂著嘴退下臺來的,原來是引吭高歌時,把假牙唱出了嘴,被臺下第三排的人撿到了。不管怎麼說吧,美國老人精神真好,我爸我媽可比不上。

假如你說,烹調術不能決定一切,吃的到底是什麼也有很大關係,這我倒能夠同意。除此之外,生命還在於運動。回國前有半年時間,我狠狠地練了練。頂著大太陽去跑步,到公園裡做俯臥撐。所以等回國時,混在那些短期(長期的不大有回去的)考察、培訓的首長和老師中間,就顯得又黑又壯。結果是,過海關時人家讓我等著,讓別人先過。除此之外還搡了我一把,說出國勞務的一點規矩也沒有。當時我臊得很。現在我食不厭精、膾不厭細,躲風躲太陽地養了三年多,才算有點知識分子的模樣了。

本篇最初發表於1993年第4期《四川文學》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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