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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寧鐵騎是大明朝軍隊中的翹楚,也是僅有的精銳騎兵部隊,普天之下,若論戰鬥力,滿清八旗數第一,關寧鐵騎就是當之無愧的第二,今天跟隨吳三桂出戰的這一萬五千名戰兵都是百戰老兵,看到中軍大纛停下,也紛紛從行軍隊形轉為戰鬥隊形,前後左右中,隊形分明,旌旗招展。

中軍大纛下是整個軍隊的指揮核心,五軍都要根據這裡發出的指令而行動,昨天下了一夜大雪,但中原的雪畢竟比不上關外那種鵝毛大雪,厚度只沒到戰馬的小腿位置,並不影響騎兵作戰,一萬名騎兵,五千步兵按照營頭擺好陣勢,車粼粼馬蕭蕭,西風中一片寂靜,只有戰馬打響鼻和風捲大旗的獵獵聲。

中軍揮動紅旗,同時戰鼓擂擂,這是命令前軍出動的訊號,軍隊中釋出指令全靠旌旗金鼓,五軍各有相應的軍旗顏色,前軍為紅色,中軍為黃色,左軍為青色,右軍為白色,後軍為黑色,中軍舉紅旗就是對前軍下令,前軍接令後舉旗回應,稱之為應旗,戰鼓急擂,傳遞的是快速進軍的號令,但是主帥的一些特殊要求就得靠傳令兵口頭傳達了。

一騎飛奔至前軍,傳達了吳三桂要求生俘敵將的命令,前軍領隊的參將不以為然,說聲知道了,抽出佩刀,催動戰馬開始衝鋒,左右唯他馬首是瞻,一千五百匹戰馬踏著大地,地動山搖。

衝在最前面的方承龍覺得喉頭乾澀,心臟狂跳,他曾經在南京以一敵眾,面對數十名地痞不落下風,但是真正的戰場還是頭一回上,上千敵軍集體衝鋒的威勢是城市地痞無法比擬的,為了壯膽,他大聲呼喊,可是聲音淹沒在馬蹄聲中。

忽然一騎從背後而來,與他並轡而行,劉彥直扭頭對三公子說:“不要怕,跟著我衝過去,發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停。”

“曉得了!”方承龍心中大定,前有敵軍,後有堅城,逃也沒地方逃,男子漢死在戰場上也沒什麼丟人的,想到這裡,他的膽怯一掃而空,抽出佩劍,緊跟著劉彥直的戰馬衝刺。

五十餘名江湖豪客各自揮舞著兵器,緊隨其後。

城頭上,方承斌手扶著垛口,冷眼觀戰,他沒想到三弟如此死腦筋,面對吳三桂的鐵騎竟然敢硬碰硬。

方子豪擔憂道:“爹,三叔怕是要糟。”

“誰讓他逞能,為父只是讓他偵察,又沒讓他拼殺,哼,以卵擊石,咎由自取。”方承斌很不快,老實說他並沒有想用這種辦法搞死老三,他只是想挫一挫老三的銳氣,讓他出城溜達一圈灰溜溜的回來就行,老三卻發起了死亡衝鋒,待會兒全軍覆滅,對士氣打擊不說,也會讓人說自己的閒話。

不過話又說回來,老三一心求死,誰也攔不住,求仁得仁,讓他馬革裹屍也能給父親大人一個交代了,大不了親自作一篇祭文,厚葬其衣冠,也能糊弄住城中軍民。

方家老大腦子裡全是這些破事兒,倒是忘記了觀察戰場,耳畔傳來兒子的驚呼:“接戰了!”

雙方前鋒終於碰到了一起,就像鋼刀的刀刃一定要用最好的鋼材一樣,能擔任衝鋒隊形的箭頭之人物,往往都是萬人敵,吳三桂前軍中的第一勇士蒙古人滿格手持一杆丈八長的馬槊迎風而來,他臂力過人,單手持馬槊朝劉彥直搗過來,馬槊的槍尖足有二尺長,銳利無比,帶著戰馬疾馳的衝擊力,所向披靡。

滿格信心滿滿,他彷彿已經看到敵人被戳下馬來,又被隨之而來的萬馬奔騰踩成肉泥的場景,這副場景他已經見過無數次,早已習以為常。

馬槊揮出,卻沒有感受到刺入人體的阻尼,反而手中一空,身經百戰的蒙古族勇士,關寧鐵騎把總滿格眼睜睜的看到自己的馬槊被敵人劈手奪了過去,緊跟著脖頸一涼,視野迅疾變得開闊起來,他的人頭在半空中飛舞,悲哀的看到那名騎兵拿著自己的馬槊橫衝直撞,如入無人之境,頃刻後,滿格的腦袋掉在積雪和爛泥中,被馬蹄踩成了一堆血肉,而他的軀體依然騎在戰馬上,漫無目的的奔跑著。

劉彥直搶到了一支手感不錯的馬槊,中國古代除了元朝這種變態的異族統治者之外,其他朝代是不禁止民間持有常規冷兵器的,但有三種東西是歷朝歷代都嚴禁的,分別是盔甲、強弩和馬槊。

前兩者暫且不提,馬槊作為騎戰中殺傷力巨大的武器,光是製造成本就極為驚人,槍桿用料講究,不光要有足夠的長度,還要層層包裹麻棕藤條,塗漆晾曬,保證韌性和強度,製作一杆槍的時間週期以年來計算,製造成本和戰鬥力是成正比的,滿格的這杆馬槊,在劉彥直手中又發揮出來百分之一千的威力。

吳三桂的騎兵呈銳角箭頭攻過來,當先的都是最精銳的騎士,但他們在劉彥直面前連招架的能力都沒有,劉彥直使用馬槊的方式也讓人目瞪口呆,他單手握持著馬槊的根部,將這杆長槍揮舞的如風扇一般,沾著就倒,碰著就亡,而且是連人帶馬一起完蛋。

前軍鋒銳迅速瓦解,就像一個吃人的老虎一口咬下去,結果被崩掉了門牙,劉彥直殺的興起,所向披靡,在他身後只留下一片狼藉,方承龍興奮的一顆心都要從嘴裡跳出來了,他大呼道:“跟上,保持隊形!”

豪客們縱馬狂奔,緊緊跟在後面,他們並不是專業的騎兵,但也懂得跟在大將後面沾光撿漏的道理,其實也沒什麼可讓他們撿的了,只需要騎著馬踩過去,將那些沒死的騎士踩死就行。

前軍受挫,吳三桂看的是清清楚楚,他十四歲從軍,從未見過如此驚異的場景,這還是人麼!驚詫之下,竟然忘了下令。

好在關寧軍經驗豐富,不需要主帥事必親躬,下面軍官下令放箭,劉彥直舞動馬槊將箭矢盡數撥開,他的馬快,轉瞬衝到了弓箭手陣前,直接趟出一條血肉衚衕來。

劉彥直殺的興起,忽然看到遠處小山包上亮光一閃,那是千里鏡的反光。

“他要幹什麼!”吳三桂心頭一寒,他從千里鏡中看到一張猙獰的面孔,眼神犀利,惡狠狠瞪過來,嚇得吳三桂急忙捂住了千里鏡,彷彿被這人看一眼都會受傷一般。

劉彥直撥馬向著小山包衝過來。

近江北門城樓上,方承斌也驚呆了:“這廝要幹什麼!”

剛才劉彥直單人獨騎大破吳軍前隊,已經徹底震懾了眾人,現在他似乎要衝擊吳三桂的中軍!一個人領著一小群騎兵,好像開水澆積雪一般所到之處無人可擋,這還是人麼,這分明是趙子龍加張飛,再加關雲長的合體人物!

關寧鐵騎上下膽寒,近江守軍士氣大振,城頭上計程車兵們自發的歡呼起來,方子豪按捺不住道:“爹,趁機殺出去吧!”

方承斌呵斥道:“荒唐!匹夫之勇能有何用。”

就算老三的人斬將奪旗,也不可能擊敗吳三桂的大軍,現在只是一員勇將出其不意,打得吳軍手忙腳亂而已,只要敵人回過勁來,勝利果實不但全吐出來,這些兵馬也全得賠進去。

方子豪不大開心,轉身去了,過一會城頭鼓聲響起,方承斌回頭看去,是兒子脫了上衣赤膊擂鼓為三叔助威。

緊跟著劉彥直身後的方承龍也愣了,隨即意識到這是要直取主將,頓時興奮起來,大喊道:“殺吳三桂!”群雄也跟著大呼:“殺吳三桂!”

劉彥直被提醒到了,舉起血淋淋的馬槊長嘯一聲:“殺~~~~~~~~~”

他的聲音穿透力極強,震人心魄,用科學術語解釋就是聲音訊率與人的心臟能產生共振,戰場上所有人都覺得肝膽俱裂,城頭上的眾軍也捂住了耳朵。

四十里外的清軍大營內,多鐸聽到一聲喊殺,涮肉的手停住了,眉頭皺起。

吳三桂晃了晃,差點從馬上栽下來,這一聲喊殺讓他最後的勇氣都消散了,吳軍上下也都膽戰心驚,方承龍等人雖然耳膜也被震得流血,但膽氣更壯,欣喜若狂,張牙舞爪的將吳軍亂兵一通砍瓜切菜。

城門附近,五百步兵眼睜睜看著前面殺的痛快,只恨自己只生了兩條腿,黨愛國見勢頭不錯,拔刀道:“給這匹駱駝背上再加一根稻草吧!”

五百步兵齊出。

一萬五千人馬雖多,但擺在廣闊的曠野中就不夠看了,吳軍是進攻陣型,不適合防禦,前軍潰了,中軍首當其衝,根本就沒有人抵抗劉彥直,吳三桂撥馬邊走,親兵們一擁而上,捨命抵擋,但他們也只是暫時阻礙了劉彥直的前進速度而已,轉眼劉彥直就衝上了小山包,渾身上下連戰馬灑滿鮮血,天氣寒冷,血還是熱的,整個人紅彤彤的散發著熱氣,真如惡鬼一般。

吳三桂跑了,大纛旗還在,這杆大纛旗是整個軍隊的指揮中樞,主帥的象徵,旗杆極高,除了掌旗手之外,還有六名護旗手,扯著繩索保證大纛不被風颳倒,在非行軍途中,旗杆是深深插在地上的,匆忙之間拔不走,掌旗的是個高大的壯漢,此時嚇得屎尿橫流,走都不敢走,劉彥直也不殺他,將馬槊往地上一戳,劈手搶過大纛,在空中揮舞了兩下,擲在地上。

大纛倒了,對吳軍上下的心理衝擊是巨大的,雖然關寧鐵騎戰鬥力超強,但只能打順風仗,稍有挫折就灰心喪氣,沒受到打擊的左右後三軍,見狀立刻撤退,全軍潮水一般退走。

劉彥直本想追擊,但是萬馬軍中根本看不到吳三桂的影子,他要的是勝利,不是多做殺孽,索性勒馬停下,仰天長笑。

方承龍氣喘吁吁的跟了上來,拿著劍的手都在顫抖。

“好樣的。”劉彥直讚了一句。

“我們勝了麼?”方承龍至今不敢相信看到的事實。

“我說過,要送你一場潑天大勝。”劉彥直道,撥馬回頭,慢慢的去了,只留下一頭霧水的方承龍,“啥時候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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