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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準備期中考試的這幾天,我和明遠的緋聞以光速迅速地在學校裡傳播開來,現在我去上課,已經能感覺到有人對我指指點點了。不過我也沒把它當回事兒,畢竟這不是在演電視,而且現在還是九十年代呢,大家夥兒還不習慣那麼明確而堅定地表達情感,所以也沒出現什麼吃醋挑釁的事兒。

我萬萬沒想到的是,我低估了這件事的影響力,考試前一天,廖媽媽親自過來了,臉色很不好,把我叫出去後的第一句話就是,“我聽說你談戀愛了?”

哎喲,我的親孃,您老人家的訊息也太靈通了吧。不過我十分懷疑傳這訊息的不是別人,正是我那便宜表姐廖倩。這幾天我沒少見那姑娘,在王榆林面前老晃盪著,不過見老王的反應,好像對她沒有那方面的意思。

我不敢對廖媽媽打馬虎眼,趕緊擺出一副嚴陣以待的表情,鄭重而認真地回道:“您老人家可得明察秋毫,千萬別相信謠言。不過您就是被那些謠言矇蔽了眼睛我也不擔心,誰讓你們家閨女身正不怕影子斜呢。我行得正、坐得直,不怕人家亂說話……”我正說得慷慨激昂呢,宿舍電話鈴響了,汪小圓趕緊去接,一會兒遲疑著回過頭來,看著我悄悄指了指話筒。

她這點小動作怎麼逃得過廖媽媽的火眼金睛,她的眉毛立刻倒豎起來,銳利的眼神往汪小圓身上一瞟,小圓立馬就招了,“…是…那個…金明遠……”

這姑娘,立場這麼不堅定,這要放抗日戰爭時期,得多讓人操心吶。

廖媽媽一臉冷峻地走過去,朝汪小圓伸手。小圓立刻乖乖地把話筒雙手奉上,我的心都快揪起來了。

“喂——”廖媽媽冷冷地對著話筒道:“我是曉曉的媽媽。”

電話那頭的明遠不知說了什麼,廖媽媽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一些,涼涼地瞥了我一眼後側過臉去,將所有的表情都藏了起來。我不敢湊過去看,只豎起耳朵想聽聽明遠到底說了什麼,但宿舍的電話音量實在太小,我聽得耳朵都發麻了,也就聽到廖媽媽時不時發出的低語,一會兒“嗯”一聲,一會兒又淡淡地笑笑,態度好像溫和了許多。

我心裡頭對明遠更加好奇了。

這個電話足足說了有二十分鐘,汪小圓受不住屋裡的怪異氣氛早溜了,就剩下我心裡頭癢癢的,就跟有隻貓爪子在一個勁兒地撓似的。到最後廖媽媽終於掛了電話,我還準備再繼續聆聽她的教誨的,結果她只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輕飄飄地說了句“你自己心裡要有數”,然後就走了。

天曉得她怎麼忽然這麼開明,到底明遠跟她灌了什麼**藥?懷著這種好奇,我今兒還不到七點,就主動去了322教室,準備等明遠過來好好問清楚。

不過今兒倒是奇怪,平時都是他去宿舍門口接我,今天我提前來了這裡,卻不見他的人影。不僅是他,就連古恆和王榆林也不在。我在教室裡背了一會兒書,又做了幾頁題目,折騰得腦袋都大了,就起身在教室裡走走。

我早說過這間教室很大,裡頭只放了四張辦公桌和幾把椅子,還有些零散的掃把和一塊可移動的黑板靠著西邊牆放著,上頭都積了灰,顯然有陣子沒人管過了。我正好做得久了,渾身痠痛,索性就把教室裡打掃一番,也算是這些天來報答明遠幫我補習了。

說幹就幹,我捲起袖子,操起掃把迅速地把教室裡零星的一些垃圾清理走,爾後又從門口找到了一塊抹布,去廁所洗手池洗過了,把幾張辦公桌擦得乾乾淨淨。然後還不過癮,又想著那種黑板也染了灰,索性也一道兒弄乾淨了。

黑板是雙面的,擦完了正面,我把抹布扔一邊兒去,費盡了力氣把它的反面給翻過來。好不容易給它翻了個身,剛想動抹布,忽然瞧見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字和照片,一時愣住。

這是一張典型的關聯圖,警察局裡常見的那種,幾張照片幾條線把原本毫無關係的人全都串了起來。而面前這張黑板上,正當中的不是別人,赫然就是我和古豔紅。

其實我早就猜到,這些年明遠肯定在追查這件事,要不然,他也不會放棄學醫,轉而和古恆一起來了公安大學。我只是沒有想到,有一天我會如此真實而直接地面對這一點,就像現在這樣,對著黑板上笑得傻兮兮的自己不知道該怎麼辦?

門外似乎有腳步聲傳來,我手忙腳亂地趕緊把黑板復原,又撿起抹布,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擦桌子。心裡頭卻十分地不安,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明遠,我應該怎麼跟他說?這畢竟不僅僅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除了我之外,還有古豔紅——我已經從得知了她的死訊,就在我被汽車撞飛的第二天下午,她的屍體在城外的小長河裡被發現。

“咦——”門口有人發出狐疑的聲音,爾後門被推開,王榆林一臉詫異地進了屋,瞧見我,先是意外,爾後笑道:“是你呀,劉曉曉,你居然會主動來這裡,真是少見。明遠說你可能還在宿舍,剛剛在樓下準備給你電話呢。”

我強笑著道:“宿舍里人多,還是這裡安靜。明天就考試了,臨時抱佛腳還是挺有用的。”我有些意外他們今天來得這麼遲,平時都是七點左右到,今兒卻好像約好了似的,一直不見人影。這會兒可不像二十一世紀,手機還是個稀罕玩意兒,連王榆林這樣的**都還沒配上,更何況我們了。

“今天學校裡有事兒,所以來晚了。”不能不說王榆林是個很善於觀察的人,他就看了我一眼,立刻猜到了我的想法,解釋道:“你猜猜看今兒到底是什麼事,能讓明子都顧不上去接你了?”他說話時眼睛都亮了,整張臉上有異樣的神采。看來,這件事兒不僅對明遠重要,對他來說也同樣意義非凡。

最近都忙著準備考試了,學校裡發生什麼事兒我還真不清楚。不過連王榆林都這麼上心,那就只有——我腦子裡靈光一閃,忽然猜到了原因。這幾個晚上老聽宿舍裡的幾個姑娘們議論,說什麼省刑偵大隊的潘一要來學校挑人,我當時還認定了她們聽信謠言,這麼看來,莫非是真事?

這個叫做潘一的大隊長連我都聽過他的名號,據說是個神探,破案率百分之百,簡直就是警界的神話。他們刑偵大隊個個都是精英,沒在警界摸爬滾打數年絕對進不去,我還沒聽說過誰從學校一畢業直接進刑偵大隊的呢。

難怪大家都跟打了雞血似的這麼激動,要真被潘一給挑中了,這就算他的親傳弟子了吧,進了刑偵大隊,這起點可不是要比別人高几個臺階。要是我也有點兒本事,我保管跑得比他們還快呢。

我忽然想起來,好像章老頭先前也跟我提過這事兒,說明遠就是這回被潘一給挑中了,進了刑偵大隊之後沒多久,就把我那件案子給破了。卻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他沒有選擇法律途徑,而是親自動手報仇,所以才有了後來的慘案。

難道事情還會照著過去的歷史重演一遍?我的心跳得厲害,頭也痛,一會兒連氣也喘不上了。劉曉曉的身體太差,我這麼點兒情緒波動,這身體立刻就承受不住了。

“劉曉曉你沒事兒吧?”許是我的臉色太難看,王榆林嚇得立刻衝過來扶住我,小心翼翼地把我攙扶到椅子上坐下,又倒了杯熱茶遞給我,柔聲道:“你這是怎麼了?要不要去看醫生?不然我還是去叫明子過來吧。”

他起身欲走,我趕緊叫住他,“等等——”

王榆林轉過身看著我,一臉關切,“你臉色很難看,還是——”

“王榆林,”我深深地吸了口氣,又緩緩呼氣,心跳總算平復了些,爾後才開口問:“那個潘一,他挑中了誰?”

王榆林一臉古怪地看著我,爾後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和明子,我們倆當中選一個。”我知道最後的結果,可我卻寧願潘一挑中的是他,雖然這樣對明遠似乎不公平,可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麼辦法可以組織他。

“你覺得我和明子誰會勝出?”王榆林笑著問我,眼神卻是認真的。

我不說話,王榆林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大家都覺得明子比我強,不過我覺得,他並不適合做警察。”

我很訝異他會這麼想,因為身邊幾乎每一個人都說明遠是我們學校這麼多年以來最優秀的學生,說他不適合做警察的,王榆林是第一個。他的觀察力真是敏銳。

“怎麼說?”我問。

王榆林微微皺眉,搖頭,苦笑,“你竟然沒有生氣,我以為你聽到我說這話會不高興。”

“我沒有不高興,我只是好奇。”我話一說完,臉都黑了,趕緊道:“我幹嘛不高興啊,他是不是適合做警察,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他說這話,好像我跟明遠真是一對兒似的,真彆扭。

王榆林笑起來,一邊揮手一邊道:“行行,我不說你們了。我就是…我就是覺得,明子他…他的是非觀念太強,不是黑,就是白,這樣以後面對現實,會有些激進。”

對,激進……

明遠從來就不是個壞人,他只是激進。他的眼睛裡容不下沙子,他的世界裡容不下灰色。

“你知道,警察——”王榆林頓了頓,有些遲疑,好像在考慮著用什麼詞,“警察…並不是永遠都代表著正義,警察緊緊只是在維持法律而已。而這個世界上,常常有更多的法律無法懲戒的罪惡,有時候,為了所謂的法律,甚至還不得不維護那些人。而明子,他的是非觀念太強,他做不到……”

他不僅做不到,還有可能會做出更加激進的事。他甚至還會覺得自己維護了正義,而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

在這個法制的國度,不需要以武犯禁的俠者。

我想那句話說的真有道理,最瞭解你的人,常常是你的敵人。王榆林是明遠最大的競爭對手,卻也是最瞭解他的人。

我多麼希望那個潘一也能看清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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