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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米油鹽醬醋茶”。居家過日子,柴是第一位的,不論是燒水做飯還是取暖,一天也離不開。

不過北京城裡自古燒的並不是柴,而是煤。柴,只不過是生爐子的引火工具而已。即使是過去冬天燒火炕,也是把一個小煤爐子用木板託著順到炕洞裡,讓熱力順著火道把炕烘熱乎了。皇宮、王府裡燒的是大老遠從寧夏運來的太西煤。據說那煤無煙無味,而且晶亮如烏金墨玉,拿起來不會染手。百姓燒的也是煤,有錢人家燒的是山西運來的南山高末兒,普通居民燒的煤則來自京西不遠處門頭溝的齋堂。燒柴還是燒煤,也就成了城裡人和城外人的區別。

當初北京城的城門各有各的用途。像朝陽門走的是大運河運來的漕糧,西直門走的是玉泉山拉來的清水,而位於西邊的阜成門,自古就是專門拉駱駝走煤用的。

一隊隊的駱駝慢悠悠地穿過阜成門的甕城,脖子上的鈴鐺“譁楞譁楞”地響。拉駱駝的漢子摘下氈帽擦擦禿瓢兒上的汗,看一看牆壁上雕刻著的那朵梅花,滿懷希望地笑了。“阜成梅花報春暖”,他和他的駱駝運來的煤很快就會分送到城裡各個煤鋪,加工成煤球兒賣給千家萬戶,給京城乾冷的冬天帶來一份溫暖,當然他也能得到一份應有的酬勞。這樣的場景在高高的城門下反覆重現著,一晃就是幾百年。

煤鋪,曾是北京非常重要的商業場所,不論貧富誰也離不開它,每隔上三五條衚衕必有一家。別看這裡成天暴土揚場的,可經營煤鋪並不是個粗活兒。想吃搖煤球兒這碗飯也需要特定的手藝,不但要撿乾淨煤矸石,篩分出砟子和煤末子,還要摻和上適量的黃土或是膠泥土。至於用什麼土,怎麼摻,那可就有講究了。俗話說“七分煤炭三分搖制”,比如顏色黑亮的鏡煤、亮煤含炭多,熱量大,就可以多加黃土;而含暗煤、絲炭煤的質量差,就得多加膠泥土。怎麼摻得讓煤球兒用起來火旺又禁燒,只有掌櫃子自己知道,而搖煤球兒的粗活兒往往僱夥計們幹。

從前北京的煤鋪夥計大多是河北定興縣來的小夥子。每到夏季,人們就可以透過那兩扇沾滿煤灰的大柵欄門看見煤鋪裡面上演這樣的情景:煤場中央的太陽地上奔跑著五六個光著脊樑的小夥子,他們先用鐵鍬把碾碎了的煤末子堆成直徑一丈左右的大圓環,然後向中間的空地上鏟進黃土。接著會有人用長長的黑皮管子澆進水去,其餘的人用釘耙攪拌成很稀的黃泥漿。和好了之後,幾個人站成一圈用鐵鍬把煤末子鏟到泥漿上,讓泥漿和煤末子混合均勻。等到外圈的煤末子全都混進泥漿裡,那泥漿已和成了稠乎乎的黑煤泥。這時小夥子們已是滿頭大汗,曬得通紅的後背上流淌著混合著煤灰的汗水,勾畫出一道道烏黑的墨線。不過他們並不能有片刻的休息,而是用大板鍬剷起一鍬鍬滿滿的煤泥,兩手攥著鍬把顫巍巍地端著,一溜小跑堆到煤場邊緣鋪好煤末子的空地上,攤成一寸來厚的大煤餅,再撒上層幹煤末子,緊跟著用大鐵鏟仔細切割成核桃大小的煤繭。這樣的煤繭呲晾(1)得半乾,就可以撮進大搖筐裡搖煤球兒了。

仲秋時節,天剛微微有些涼意,煤鋪往往就要趕活兒了,會沒日沒夜地連軸兒轉。電線杆子上的路燈撒下昏黃的光,映照在煤場上那一個個充滿活力的身影上,宛若一幅重彩油畫。熱烈的勞動場景也許聲音有些嘈雜,但周圍的街坊們大多沒什麼怨言。因為他們知道,那汗流浹背勞動著的人們,會給他們帶來一冬天的溫暖。

搖煤球兒的大搖筐扁扁的,底下中間拴著個花盆當做軸。搖煤球兒的漢子排成一排,一個個滿臉黝黑,雙手握住筐邊,充滿節律地舞動著搖筐搖呀搖的。相聲《賣布頭兒》裡有一段叫“怎麼那麼黑?怎麼那麼黑?氣死猛張飛,不讓黑李逵……”說的就是搖煤球兒的。幹這活兒不僅需要過人的臂力,還必得有靈活的腰身。但見煤繭在筐裡上下翻飛,用不了多久就搖出了一筐均勻光滑的煤球兒。搖好的煤球兒整齊地攤到場地上晾乾,再堆成一座座小煤山存放在用木柱子和油氈搭成的煤棚裡,等到徹底乾透了,就可以賣給千家萬戶了。

蜂窩煤的出現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才有的事。一塊塊蜂窩煤被專用的機器“咣噹咣噹”地壓出來,整齊碼放在煤棚裡,足有一人多高。燒蜂窩煤用的是專用的鑄鐵爐子,比起燒煤球兒要方便得多,不用每天早晨籠火。冬天放在屋子裡裝上煙筒,又幹淨又暖和。

可一些老北京人家還是喜歡用那種上有爐盤,中間爐肚,底下是四個彎爪的傳統煤球兒爐子。一個原因是,他們覺得蜂窩煤爐子沒有傳統的煤球兒爐子火力旺;另一個原因是,老北京人燒開水用的是水汆兒,就是一個帶著長把的細鐵皮桶,小的只能裝一杯水,大的可以裝下一茶壺水。用的時候加進水去直接往通紅的煤眼兒裡一插,不一會兒水就“呱啦呱啦”開了。這麼燒水比用水壺快得多,來了客人沏茶几乎不用等,絕不會怠慢了客人。而且老北京覺得,用這樣的水沏出的花茶喝起來才最是味兒。

煤鋪的生意和其他買賣不同。其他的買賣都是顧客交錢買了帶走,還可以愜意地在賣場裡逛逛。而買煤的從沒有在煤場裡逛的,甚至不願往深裡走上半步。顧客只要到門口的小視窗交錢拿小票,留下姓名,就可以扭頭回家踏踏實實等著。煤都是由送煤工蹬著排子車送往各家各戶的。所以買煤也叫“叫煤”,意思是叫一聲就給您送到家去。除非特別原因,一般也不需要說明地址。都是周圍住了幾十年的老街坊,誰家住哪條衚衕哪個院子,煤鋪一清二楚。

煤球兒裝在荊條編成的大筐裡,五十斤一筐。送煤工送到顧客家院門口,朝院子裡喊一嗓子:“送煤的來了!”等到街門開開,雙膀一較勁,抬下車來,用一根皮帶斜挎著,一口氣背到院子深處。然後用九齒鐵叉把煤球兒撮到顧客家的煤池子裡,為的是讓顧客看見那煤球兒各個完整均勻,而且也表明沒摻末子。若叫的是蜂窩煤,送煤工會用一個木板託著進來,一溜小碎步,整齊地碼放在指定地點。幹完活兒後,他會抹一把汗說聲“煤碼好了。您點點吧”。確認無誤後轉身就走,絕不讓自己一身的煤灰招顧客討厭。他們懂得尊重顧客,但他們並不覺得自己有多下賤。他們心裡明白,顧客同他們一樣,都是努力養家餬口的人。

他們輕巧地走出院子,哼著小曲兒蹬上車,繼續把溫暖送到下一戶人家,而自己也不知不覺演化成了衚衕裡的一道風景。那些黝黑的背影蹬著排子車“吱扭扭”響著穿行在北京的大小衚衕裡,直到上世紀80年代中葉,才慢慢淡出了人們的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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