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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埃及旅行的時候,我帶了一個電話號碼——3488676。別人以為是一個好友或是某個機構的聯絡電話,其實否,它是一個售賣莎草紙的商店。到了開羅之後,我對導遊說,我要找到這個商店,據說它是在一條船上,叫作萊凱布博士莎草紙研究所,位於吉薩謝拉頓飯店南面。

導遊是一位永遠戴著頭巾的阿拉伯女性,由於熱帶陽光的直射,面板黝黑,看不出年齡,名叫麗達。麗達的墨綠色頭巾包得很嚴實,用一種帶著彩色珠子的大頭針把頭巾的邊邊角角都別在鬢間,錙銖必較地把每一根頭髮都深藏起來。沒有一絲頭髮露出的女性讓人感覺到寒冷和嚴厲。我總怕那些大頭針會傷了她的臉,但她自己毫無畏懼的樣子。麗達畢業於埃及大學中文專業,沒到過中國,中文說得不大好,但我們略為思索一下,聽懂是沒有問題的。比如她介紹神廟壁畫上一位女神用“胸前的奶粉”餵養另外的神,我們就愣了,不知“胸前的奶粉”是個什麼東西。再瞅瞅壁畫,原來女神是用乳房哺育小貓頭鷹,恍然大悟。她說,莎草紙啊,哪裡都有,我會帶你們去買的。

可能是因為常常寫字的緣故,我對紙有一份特別的尊敬,約略相當於老農喜歡好騾子、好馬、好鐮刀。

莎草紙在英語中寫作“papyrus”,它是希臘語“papuros”的拉丁文轉寫,也是英文中“紙(paper)”一詞的詞源。出發之前,看了很多有關莎草紙的資料,但還是沒法想象莎草紙的模樣。也許是對蔡倫造的紙印象太深,無論怎樣琢磨,紙依然只能是我們平常所見的A4紙的架勢,至多把它想成早年間用的草紙模樣,也許因為都屬“草”系,私下裡又覺不敬。在古埃及,莎草紙是很神聖的,將莎草紙尊稱為“pa-per-aa”,意思是“法老的財產”,表示只有萬能的法老才擁有對莎草紙的專有生產權。帶有皇室“胎記”的紙張,應該骨骼清奇、法相莊嚴才對。

在麗達的帶領下,我們走進一個院子。水塘裡生長著一些碧綠的草梗,初看起來有些像蘆葦,但是比蘆葦要粗壯和挺直。麗達說,這就是紙莎草,阿拉伯音譯為“伯爾地”。聽說在尼羅河谷野生的紙莎草,莖稈可高達三米,長得比甘蔗還要粗,簡直像叢林。我們看到的家養紙莎草遠沒有那麼彪悍,高約一米,直徑和大拇指相仿。無論粗細,紙莎草的莖稈都是三角形的,屬多年生綠色長稈草本植物,切莖繁殖。莖中心有白色疏鬆的髓,莖端有細長的針葉,如披頭散髮的小號松樹。

現在,允許我把兩個名詞說清楚一點。紙莎草是一種草,就是能做成莎草紙的草。莎草紙是一種紙,是用紙莎草做成的紙。有一點像繞口令,是不是?

第一眼看到成品莎草紙的時候,有些許失望,沒有想象中的珠光寶氣,不像完整的紙,像一種編織物,平凡而暗淡。

要具體形容它的長相,容我把話盪開一點。麗達曾經說過,埃及到處都是賣莎草紙的,不要隨便買,不然你們會上當。

我們就好奇,說,一張白紙,還有什麼貓膩呢?

麗達聽不懂“貓膩”是什麼,就說,這和貓沒有關係,和香蕉有關係。

我們就更不明白了,說,紙和香蕉有什麼關係?

麗達說,也不是和香蕉有關係,是和香蕉皮有關係。假冒的莎草紙,是用香蕉皮的內層做成的。

在麗達的解釋下,我們終於明白了。香蕉皮被剝下來之後,內皮有一種絲縷樣的網狀結構,好像一些年代久遠的舊白綢糊在香蕉外皮之內。把這些香蕉的內皮疊加在一起晾乾,就大致完成了假冒莎草紙的造型。真的莎草紙在外形上和香蕉皮莎草紙非常近似。

現在,你能否想象出莎草紙的樣子呢?

在這家店鋪中,除了種植有紙莎草的樣本外,還展示莎草紙的製造過程。先將紙莎草莖的硬質綠色外皮削去,把淺色的內莖切成40厘米左右的長段,再把裡面的芯剖為豎條,然後一片片切成薄片。切下的薄片要在水中浸泡至少6天,以除去所含的糖分和膠質。之後將這些豎條並排擺成一層,然後在上面覆蓋上另一層。記住啊,兩層薄片要互相垂直,類似經緯相交的編織工藝。再然後,將這些薄片平攤在兩層亞麻布中間,趁溼用木槌捶打,直到將兩層薄片打成一片,並擠去一切能夠擠去的水分。現在,紙莎草的膜片已經相當乾燥了,但是還遠遠不夠,要用石頭等重物壓(以前是手工,如今多半改為機器壓製)。壓後再晾乾,等到徹底乾燥後,用浮石磨光,此時就得到莎草紙的成品。為了使墨水不至於洇開,還要在書寫的那一面施膠,讓莎草紙更臻完美。

莎草紙和蔡倫造紙之間最大的不同,是蔡倫紙要經過多種介質的發酵和攪拌,然後還要把紙漿曬乾,蔡倫紙其實是一種混合的物質。我記得授課時老師講到蔡倫造紙要用舊漁網,以增加紙的韌性。我曾舉手提問,說是如果舊漁網用完了怎麼辦?蔡倫是停產還是改用新漁網?老師斥責道,真是沒腦子!蔡倫不會用新漁網的,那太浪費了。再說,新漁網沒有舊漁網好用,搗不爛的。那時候到處都是江河,舊漁網多得很,根本就用不完。一席話如醍醐灌頂,至今想起來,還覺得老師硬是英明,那時候到處都是江河啊!

莎草紙是單純和唯一的,它只用一種原料,也不攪拌和發酵,只是把水分瀝乾。利用植物纖維進行編織,沒有製作紙漿的步驟,因此不是造紙。從這個意義上講,莎草紙更天然和純粹,雖然不是很潔白,但泛著柔和的象牙黃的光澤,有著永不重複的縱橫交錯的紋路,柔韌而抗壓。紙莎草在古埃及是象徵永恆的神草,用來造紙已經有了五千多年的歷史。它不怕折卷,不怕水浸,如同一種不死的精靈,在幾千年後,色彩依然鮮豔如初。

古埃及人對紙莎草十分崇拜,把它當作王國的標誌。在壁畫中,你常常會看到國王手持紙莎草莖狀的權杖。莎草紙後來成為地中海地區一種通用的書寫材料,希臘人、羅馬人以及阿拉伯人都曾經用它不倦地書寫過。和子孫昌盛的蔡倫紙相比,莎草紙命途多舛。它被使用到8世紀左右,就漸漸消亡了。從阿拉伯傳入的廉價紙張代替了煩瑣的莎草紙,在此之前,羊皮紙和牛皮紙已經在很多領域取代了莎草紙。它們來源廣泛,在潮溼的環境下更耐用。

在歐洲,幸好教會對莎草紙獨有青睞,直到11世紀左右依然在正式檔案中使用莎草紙。現在留存下來具有確切年代的莎草紙實物檔案是一份1057年的教皇敕令和一卷書寫於1087年的阿拉伯文獻。

莎草紙消亡以後,製作莎草紙的技術也因缺乏記載而失傳。後來,跟隨拿破崙遠征埃及的法國學者雖然收集到古埃及莎草紙的實物,也沒能復原其製造方法。直到1962年,埃及工程師哈桑·拉賈(Hassan Ragab)利用1872年從法國引種回埃及的紙莎草,重新發明了製作莎草紙的技術。

我們看到的就是這種死而復生的莎草紙製作方法。除了製造工藝之外,這家店鋪的牆上、玻璃框內陳列著各色各樣的紙莎草紙畫,尺幅從一本書大小到一丈見方應有盡有。題材大多取自流傳幾千年的神廟壁畫,也有埃及的風土人情和阿拉伯文字,所繪人物有一種特殊的生動。如果臉面是側向的,身體就是正向的。或者相反,臉面是正向的,身體卻是側向的。不知為什麼,古埃及人的身體和頭顱好像總是不屑於完全統一。畫以線描為主,勾畫準確,線條中間填滿了飽脹的顏色,多以金、藍、紅為主,顏料是由動植物和礦物為原料特製而成,色彩誇張而濃烈。可惜我們對古埃及的歷史不是很瞭解,搞不清畫中人物的起承轉合,只有目瞪口呆的份兒。在二樓售貨處,擺著用紙莎草編織的籃、罐、鞋、帽、繩等各種工藝品,售貨員們穿著傳統的阿拉伯袍子,和滿牆滿地的畫張交映在一起,更讓人眼花繚亂。看看標價,很不便宜,就和麗達討主意。麗達說,買這裡的,別的地方常常是假的,沒辦法識別。你們要選好的,這裡的最好。

但我們還是不願輕易掏錢包。看起來工藝並不是特別複雜,一張畫就要幾百塊錢,是不是太貴了呢?麗達說,你看牆上。

我們就看牆上。麗達說,牆上有你們領導人的照片。我們果然看到了出訪埃及的領導人在這裡參觀時的微笑照片,於是便放下心來。

買了幾張畫之後,我看到一張絢爛的莎草紙,四周的圖案是雄赳赳氣昂昂的太陽鳥,中心寫滿了字。我問麗達,這是什麼東西?

麗達永遠是言簡意賅的,說:“文書。”

我說:“什麼文書呢?”

麗達說:“契約。”

這基本上和沒回答差不多。我也能看出它好像是一份證書,但證明的是什麼呢?是尼羅河上的某一塊土地的歸屬,還是金字塔下某一群駱駝的主人?

我窮追不捨地問,麗達終於說:“結婚證。”

我說:“誰的結婚證呢?”

麗達說:“誰的結婚證都可以的。”

看來,麗達是沒有法子說得更清楚了,我站在地當央,獨自猜想這張紙到底是怎麼回事。售賣此物的盛裝小姐看我迷惘的樣子,拿出一支蘸滿了金粉的筆比畫著。這可不是一支普通的筆,是紙莎草莖削成的三角形短棒,筆端蘸著金粉,熠熠閃光,好像一支魔棍。小姐手舞足蹈,不停地用魔棒在契約上筆走龍蛇。我問麗達:“她要幹什麼?”

麗達說:“她在問你的名字。”

我奇怪,說:“我的名字和她有何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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