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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山了。

我們五個——小如、果平、河蓮、鹿鹿和我,有幸成為西藏阿里的第一批女兵,開始向雪山之巔進發。

一個炎熱的早晨,我們坐上了從平原到西藏去的軍用大卡車。大車廂裡載了許多麻袋,內裝大米。坐在麻袋上,把腳像芭蕾舞演員一般豎起,插進麻袋的縫隙。汽車搖搖晃晃地在佈滿石子的路上向山上爬,像一隻笨拙的綠毛龜。

人人腦袋上方,籠罩著一片綠色。不是天的顏色,是汽車篷布籠罩的效果。我們大呼憋死了,要求同行的老兵批准揭開這頂蓋子,看看外面的風景。

透過篷布上的窟窿,你們儘管看,看個夠。針尖大的窟窿能透過斗大的風。沒聽人說嗎?眼皮是世界上最大的物件,你只要睜著眼,有什麼看不到的?同行的老兵懶洋洋地說。他是下山治病的,聽說病還沒治好,工作緊張,要他上山,所以,他悶悶不樂,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新兵連長把我們幾個女兵交給他,委託照應,他好像不堪重負的毛驢,又被人強壓了一捆柴火,憤憤地不愛理人。

我們只好像預備行竊的小偷一樣,每人揪住篷布上的一個小孔,盡力向外張望。汽車顛簸著,大米麻袋不停地上下躥動,好像一尊渾身長著硬顆粒的龐然大物,不甘心馱人,一有機會就想把我們從它背上掀下來。我被晃得腸胃錯位,說,一會兒你們誰幫我一下?我打算改造一下座位,用幾袋大米摞成沙發模樣,雖說硌屁股,肯定比現在舒服得多。

同病相憐的女兵們精神一振,都說我主意不錯。

胡說!老兵斥我。

怎麼啦?我不服氣。

你找死啊!上山的路,奇險無比,咱是摸著閻王鼻子走鋼絲,你還想舒服?到時候一個急轉彎,你的麻袋沙發砸下來,屁股倒是不硌了,整個人成了米粉肉!老兵慢吞吞地說著刻毒的話。

想想也是。我討了個沒趣,只得乖乖地坐著重新張望。車外是一片青翠的原野,有薄荷樣的清涼味道瀰漫在裹著黃沙的空氣中。

要走幾天,才能到目的地啊?有人問。

大家都默不作聲,車裡能回答這個問題的,只有一個人。可是此刻他眯縫著眼,好像已經昏過去了。

要是沒什麼意外的話,也就是說,不翻車,不遇上暴風雪,司機不得急病,車子不拋錨……六天。過了好久,當我們對獲知答案基本絕望的時候,老兵甕聲甕氣地回答。

天哪,要走那麼遠的路!那還不到外國啦?要是能快點就好了,到了我就能給我媽媽寫信了。鹿鹿說。她是我們之中最小的,肯定想家了。

老兵突然睜開眼,說,車走得那麼快,有什麼好的?還是慢點好,抓緊時間,好好看看,好好聞聞吧。他說得很認真,像是在傳授什麼秘訣。

我們四處亂瞧,聳動鼻子,但除了山巒和撲面的塵土以外,沒發現什麼特別的好味道。只好請教他,你讓我們看什麼聞什麼呢?

看地。聞氣。老兵很簡略地說。

地有什麼好看的呢?每個人都在地上生活了十幾年,地就像我們的身體,早就熟透了。現在我們巴望的是早早到陌生的高原上去。至於空氣,不就是一種無色無味風一樣流動的東西嗎?它無時無刻不在陪伴著我們,鼻子裡嘴巴里胸膛中都充滿了它,從我們一出生就與之相伴了。

不得要領,只得繼續請教傲慢的老兵。老兵這一回很健談,好像一直在等著教育我們的機會:馬上就要開始爬山了,當然,是汽車在爬,不是我們爬。但是都一樣,你會覺得路在我們面前立起來,汽車像個鐵猴子攀登。爬得高了,氧氣就慢慢稀薄了,好像空氣和冰雪有不共戴天的仇恨,雪多的地方,空氣就越來越少。

空氣少了,是一種什麼滋味呢?是不是就像感冒時,鼻子裡堵滿了鼻涕的感覺?大家紛紛議論。

不是那麼回事。比起來,感冒就太舒服了。缺氧的感覺,就像有人掐住你的脖子,然後用鞭子趕著你在玻璃罩子裡跑。你拼命張大了嘴呼吸,可是肺永遠是空的……老兵若有所思地說。

這真是太可怕了。我們一個個煞白著臉,好像在聽一個從地獄裡回來的人講旅遊經歷。

老兵是個很奇怪的人,當我們滿不在乎的時候,他就嚇唬我們。我們真的害怕了,他又變得大大咧咧。

我告訴你們一個治缺氧的好辦法吧,百治百靈的……他很神秘地說。

啊,我知道的。一定是吸氧氣了。鹿鹿的家裡有從醫的根底,搶先說道。

老兵有些洩氣,但他很快恢復了指點江山的氣概,說,你那是洋法子。荒山野嶺的,到哪兒去找氧氣筒?我說的是土方子,偏方治大病,你們知不知道?

我們怕他一生氣,就不講了,忙狠狠地瞪小鹿,齊聲說,知道知道,偏方治大病。

老兵這才告訴我們,治缺氧最好的辦法是——用揹包帶,喏,就是你們捆行李的那種,把自己的頭緊緊地纏起來。記住,一定要用那根寬頻子,窄的不管事。

我們目瞪口呆,果平第一個戰戰兢兢地說,那還不得把人勒死了?

老兵大不耐煩,說,我讓你勒的是太陽穴那個位置,又沒讓你勒脖子,怎麼就會死了!

大家想想也是,河蓮說,是不是勒成日本浪人那副模樣?

老兵說,日本浪人什麼樣,我沒見過。反正這個法子治好了許多缺氧頭痛的兵,信不信由你們。

我們趕快說,信信!

說話間,汽車馬達發出很怪異的聲響,好像是發動機得了肺炎,吭哧吭哧直咳嗽。老兵警覺地說,這就是開始爬達坂了。平原已經一去不復返。

我們從墨綠色的汽車篷布縫隙,注視著越退越遠的平原,意識到一種巨大的變化就要出現了。

老兵諄諄告誡我們,今天到了兵站的時候,你們一定不可以跳下車就撒腿跑。因為身體根本不適應高原,你一劇烈活動,心臟的負擔突然加重,它受不了,就罷工了。你就永遠睡在第一個兵站了。

儘管老兵的口氣很平穩,我們還是嚇得不敢大口喘氣。河蓮似乎連笑也很節省氣力,再不像往日那樣哈哈個不停,只是小小地抿著嘴,好像舊時代的小姐。她不放心地說,如果揹包帶勒頭不管事,怎麼辦呢?老兵很乾脆地說,那就成烈士唄。阿里這地方就這點好,不管你是因為什麼原因死的,只要犧牲在高原,就算是正經八百的烈士。說起來也有道理,要不是保家衛國,誰到這天邊似的地方來呢。

我們都不想小小的年紀就成為烈士,因此,就很注意保養自己,大家話也不敢多說,軟軟地靠在大米袋子上,生怕一個微小的舉動,消耗掉體內寶貴的氧氣,悲慘地成了第一個用揹包帶勒頭的人。

缺氧有一種輕度的麻醉作用,像喝了酒似的,暈暈乎乎。初次體驗這種感覺的我們,以為它是暈車呢,並不在意。只是原來觀看景色的眼皮,好像被糊了一層透明膠紙,你什麼都可以看到,卻覺得遙遠而虛假。剛開始是冷漠地眯起眼簾,後來乾脆昏昏欲睡,彷彿被人施了武林中的“麻骨松筋散”,大腦一片空白。

到啦到啦!老兵喊起來。

我們一驚,今天怎麼過得這麼快?老兵說,第一天登山的路,料到大夥都不習慣,特地安排得短些。以後甭想這麼舒服了,曉行夜宿,早上摸著星星出兵站,晚上揣著月亮進兵站。對了,這還是在車子不鬧脾氣的好運氣下。要是出了故障,另當別論,也許在冰達坂上蹲上個三天兩宿,也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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