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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的軍人會餐,像蘋果樹的大年小年,規模不同。具體的標準,有的和老百姓規矩一樣,比如元旦算是個小節,春節就是大節。有的是自己約定俗成,比如“八一”建軍節,就是一個比春節還隆重的盛大節日。

軍隊的節日,不在乎放多少天假。越是放假,越要準備打仗,比平時還忙活。再說,巡邏值勤站崗放哨的事,並不會因為放假而有一絲一毫懈怠。要是在平原當兵的話,還可以利用放假的機會,在街上逛逛公園遛遛馬路,看看新蓋的房子和鮮豔的花,總之,是瞧一些和軍營景緻不同的風光,讓眼睛也從一片草綠色中脫離出來,休息片刻。可惜在高原上,這些都是奢侈的夢想。到處是冰雪世界,不願看綠色你就看白色好了,只不過要小心啊,看多了會得雪盲。至於上街,更是沒影的事了,高原方圓千里沒有街,你不可能到一個不存在的地方去。

說起來慚愧,對於年輕計程車兵來說,過節最主要的專案就是會餐。會餐最快樂的功能,就是吃一些平時吃不到的東西。對於枯燥蒼涼的高原生活來說,會餐是胃和嘴巴的狂歡。

為什麼春節沒有“八一”盛大呢?關鍵是季節和氣候。高原從今年的十月開始封山,一直到明年的五月才解凍,一年的日子有一多半埋在雪裡。位於二月的春節,簡直是寒冷的最高峰。大雪封山前搶運的乾菜,臨近春節時基本上彈盡糧絕,人們開始天天和罐頭、榨菜打交道。“八一”就完全不同了,山下正是瓜果飄香的秋天,汽車兵們晝夜兼程跑運輸,山上倉庫滿滿當當,正是物資極大豐富的季節。要是車子有空隙,也許會帶上一點綠色蔬菜。如果運輸兵特別高興的話,沒準兒還有一兩個半青不黃的哈密瓜,塞在駕駛樓裡,越過雪線,公主一般地抵達高原。

比起來,春節是一塊貧瘠的生荒地,“八一”就是富饒的江南平原了。

過節之前,先由炊事班訂出菜譜,用複寫紙複寫了,印發到各小部門討論,有什麼意見,提出來匯總。要是某一道菜遭到多數人的強烈抵制,就取消它的入餐資格,用一道新的菜代替。如果只是少數人反對,對不起了,您就服從多數吧。

一般說來,“八一”的食譜好安排,因為物產豐富,隨便就能對付出幾個好菜來。特別是若有青菜,一個涼拌小紅蘿蔔,就勝過山珍海味。要是有個炒虎皮尖椒什麼的,簡直就是龍肝鳳髓了。春節的食譜,那是老大難,除了初一的餃子,無論什麼餡的也得塞下肚子,圖的是個吉利以外,剩下的食譜就大費周折了。

炊事班長特愛訂食譜,那是他最風光的日子,所有的人都像陀螺似的圍著他轉,連聲問,這回過節,吃什麼呀?

他定的食譜千篇一律,淨是大魚大肉,膩死人。果平說,要是我沒得健忘症的話,前年咱們就是吃這幾道菜,去年也是,沒想到,今年這些菜像大雁一樣,又飛回來了。

小如說,要想不吃這種老掉牙的菜,只有一個辦法。

我們忙著問,什麼辦法?

小如說,把炊事班長提拔成排長,讓他率兵打仗去,咱就可以一勞永逸地不吃這飯了。

河蓮說,你以為你是誰?司令員嗎?想讓誰當官誰就當了?辦法好是好,就是咱說了不算,遠水解不了近渴。

小鹿說,我有個辦法,立等可取,馬上見效。

我們說她吹牛,小鹿說,你們等著瞧吧,不到中午,你們就會聽到有關春節會餐的最新訊息。

當時是早上。早上的人心情好,大家根本不相信,一笑了之。到了接近中午時分,果然聽到了令人震驚的訊息,炊事班罷工了。我們趕緊打聽怎麼回事?原來是小鹿跑到領導那兒告狀,說班長做的菜永遠是一個口味,叫人越吃越灰心喪氣,直想家。今年春節,堅決不吃班長主持下的飯菜了,強烈要求重打鼓另開張。領導並沒有同意小鹿的意見,但不知誰嘴快,把話傳給了火頭軍,他們立刻半是悲憤半是快活地表示,今年春節集體放假,勺把子交出來,請大家自我服務。

我們這才想到,年年過節只知抱怨菜譜重複,竟沒有想到炊事班也需休息。領導見勢,乾脆來了個順水推舟,說是本年春節的晚飯,充分發揚民主,以班為單位,自擬食譜,自己動手。會餐時各顯其能,擺到桌面上來,互通有無,交換著吃。炊事班做好物資保障,要米給米,要面給面,要豬油給豬油,要清油給清油。

這下我們傻了眼,不知用什麼填飽自己節日的肚子。河蓮抱怨道,小鹿啊小鹿,我們只說讓你反映一下情況,你倒好,乾脆讓我們自力更生了。

小鹿說,你們只說是不愛吃班長做的飯,我不是讓大家達到目的了嗎?

果平說,可是我們初一晚上吃什麼呢?你也不是一隻真鹿,要不,倒是可以做鹿脯吃。

小如說,別說那些沒油沒鹽的話了,咱們平時不是總叫著想吃點可口的飯嗎?現在機會來了,多好!我就想吃蔥花餅,你們同意不?

她這麼一說,我們好像立刻聞到了香噴噴的蔥花味,口水溢滿了牙縫,高聲叫道——好啊!好啊!蔥花餅!

河蓮咂了一下嘴說,想得美!哪裡有蔥呢?

是啊,原料這一關把大家卡住了。每年秋天山下都往山上運大蔥,但這種植物有個奇怪的習氣——不怕凍,就怕動。這話說起來有些拗口,其實就是大蔥一遇寒,就凍得硬邦邦,像一捆冰棒。這倒沒什麼可怕,只要別動它,安安穩穩可存放很長時間。要是一搬動它,就像骨折了的傷員,化膿流水,用不了多久就腐爛了。從山下到山上,綿延數千公里的顛簸,就是無休止的翻動,運上來的大蔥儲存不了幾天,就不能吃了。到了春節時分,大蔥已是一個值得留戀的遙遠名詞。

小如是堅定的蔥花餅派,想了想說,沒有大蔥,我們就用洋蔥代替。

洋蔥脫水菜,庫裡倒是有幾大麻袋。大家想,洋蔥餅誰也沒吃過,沒準兒辣得鼻涕一把淚一把,但不妨一試,由此創個高原新食譜,流傳下去也說不定。剛高興起來,河蓮又陰陽怪氣地說,有烙餅用的傢伙嗎?餅鐺或是鏊子?

我們大眼瞪小眼。到哪裡去找這麼專門的炊具?小如小聲說,可以用炒菜鍋代替,坡鍋底能湊合。

河蓮聳著鼻子說,那鍋底才多大丁點地方?只能烙一個墨水瓶蓋大小的餅。

小如不高興,說,你說得也太邪乎了,怎麼也可烙一個口罩大小的餅。

河蓮說,就算能烙個帽子那麼大的餅,夠誰吃?這麼些人要吃飽,你得從下午烙到上小夜班!

小如說,那就慢慢烙唄。不過,她底氣比較弱,這工程量夠浩大的。

我說,就是你樂意為大夥兒服務,怕也不成。因為你佔著鍋,別的班的人怎麼炒菜呢?

蔥花餅就這樣悲慘地夭折了。一直沒搭話的果平說,我倒有一個想法,這東西是咱們上山這幾年從未吃過又非常想吃,除了自己做又絕沒人肯做給咱吃的食品……

河蓮說,我現在最想吃的就是涼拌你的舌頭,繞的彎太多了。有什麼,快直說。

果平說,棒子麵粥!

啊!啊!我們歡呼起來。

為了照顧邊防部隊,供應高原的都是細糧。大米白麵吃多了,戍邊官兵強烈地要求吃粗糧,想喝真正的棒子麵粥。把有著濃濃的青草和太陽味的馬牙狀玉米粒,磨成棒,加了鹼,泡入開水,在小火上文文地熬,讓粥湯像壓抑的火山岩漿,不出聲地翻滾著,在粥面形成一個個渦輪狀的圓環,一直保持沸騰,直到凝成黃金一般的凍兒。盛到碗裡,喝一口,像大地橙色的乳汁。

可是我們沒有棒子麵啊!馬上又是致命的原料問題。官兵們反映了多次,希望能供應一些粗糧,但山下的機關毫不理會,依舊把無窮的關懷化作細糧,前赴後繼地拉上山。

我知道一個地方有上好的棒子麵。果平神秘地說。

在哪裡?

在軍馬所。果平像把一個重大的機密吐露出來。

軍馬所裡有幾十匹矯健的烈馬,每匹馬都像戰士一樣有檔案,有專門的糧草供應,管理很嚴格。

我們說,果平,你的意思……是,當然,不是……是嗎?我們不好意思把自己的猜測說出來。

果平說,你們猜得一點也不差,我的意思就是吃馬料!

我們雖已想到馬料這件事,但聽人正兒八經地說出來,還是嚇一跳。堂堂的共和國女軍人,吃馬料,合適嗎?

那有什麼了不起的?你知道山上第一個吃馬料的是誰?果平說。

是誰?是誰?我們很好奇。

是司令員!果平鄭重宣佈。

我們說,瞎說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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