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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愛之都,蘇格蘭裔的妻子與她中東籍的丈夫參觀了長眠在拉雪茲神父公墓裡的逝者。他們沒能找到讓·德·布呂諾夫[1]的墓碑,最後在伊迪絲·皮雅芙[2]的墓上方分享了一個法式三明治。回到酒店房間,他們扯去被柯爾斯滕稱之為滿是精液的床單,鋪上一條毛巾,擺上紙盤,就著塑膠叉子,享用產自布列塔尼的龍蝦;他們是在謝爾什-米蒂街一家熟食店的櫥窗內看到它的。

在酒店對面,一家時尚兒童精品店賣著價格奇高的羊毛衫和粗布工裝褲。一天下午,當拉比正泡在浴缸時,柯爾斯滕從外面回來,帶著一隻叫多比的毛茸茸的小怪獸,它長著一隻角和三隻刻意不相稱的眼睛——在未來的六年內,它將是他們女兒的心愛之物。

回到蘇格蘭後,他們開始尋購一套公寓。拉比戲稱自己娶了個富婆,僅就他的財務狀況而言,這話倒也不假。她比他多工作四年,也沒有過長達八個月的失業,已經擁有了一個自己的小窩。她(慈愛地)說,他的錢夠買一個儲物櫃,他們相中了默奇斯頓大道一棟房子的底樓。房主是一個年老羸弱的寡婦,丈夫一年前去世了,兩個兒子住在加拿大,她自己身體也不太好。兒子們年少時拍的全家福在深棕色的擱架上一字擺開,拉比當即就估量著,那兒可放一臺電視。他還要把牆紙換掉,並把廚房那些豔橙色的櫥櫃漆成更穩重的色彩。

“看你們倆,讓我想到我和厄尼當年的樣子。”老婦人說,柯爾斯滕回應著“願上帝保佑你”,伸出一隻胳膊,輕輕地摟摟她。房主曾經是地方法官,現在她的脊柱里長了一個無法手術的腫瘤,她準備搬去城市那頭的養老院。房主並沒有壓榨他們這對年輕夫婦,雙方最終談成了一個好價錢。簽約那日,當柯爾斯滕走進臥室丈量尺寸時,那婦人伸出瘦削卻強有力的手,拽住拉比片刻。“你會對她好的,是吧。”她說,“即使有時你會認為她並不對。”半年後,他們聽說那老婦人離世了。

按理,他們已然抵達故事落幕的節點。羅曼蒂克部分的挑戰已不復存在。從此,生活將維持穩定而重複的節奏,他們會發現,經年歲月,皆是一般模樣,很少有不同凡響的事務值得一提。然而,他們的故事卻遠沒有結束:今後,他們只是需要在生活的溪流中佇立得久些,然後用更小號的網篩,去捕捉點點滴滴的興致。

在搬入新公寓幾周後,一個週六的早晨,拉比和柯爾斯滕開車去城郊那家很大的宜家商場,要買一些玻璃杯。各種款式的杯子沿兩條通道一路擺開,樣式繁多。前一個週末,在皇后街的一家新店裡,他們很快就挑到一盞兩人都中意的檯燈,木頭燈座,瓷質燈罩。這一次應該也不會複雜。

剛走進巨大的家居產品區,柯爾斯滕便決定該買一套法布羅絲設計的款式,杯形小巧,底部逐漸變細,杯身有兩抹藍紫色的漩渦圖案,然後就打道回府。決斷力是她最令丈夫欽佩的品格之一,然而,在拉比看來,顯然那種不加裝飾、杯身垂直的戈迪斯系列大酒杯,才是惟一與餐桌般配的款式。

浪漫主義是關於默契的哲學。在真愛中,不厭其煩的言說或闡述都是多餘。當二人攜手一體時,便會——最終——有一種奇妙的心心相印,令雙方以完全一致的方式看待世界。

“我保證一旦我們買回家,開啟包裝,放到盤子邊,你就會立刻喜歡上它們。它們只是……更好看一些。”柯爾斯滕說,她知道如何根據情況需要,展現得強硬。在她看來,簡陋的酒杯,只會令人聯想到學校食堂和監獄。

“我懂你的意思,但我總認為這種酒杯看上去更乾淨更清爽。”拉比回應說,任何過分裝飾的物品,都令他焦躁不安。

“好吧,我們不可能站在這兒討論一整天,”柯爾斯滕分辯說,她已經把針織套衫的袖子一把拉下來,蓋住手了。

“是沒可能。”拉比附和著。

“所以咱們就去買法布羅絲系列,買完了事。”柯爾斯滕氣咻咻地說。

“意見不一是讓人氣惱,但我真的認為買那套會是個錯誤。”

“可問題是,我就有這個直覺。”

“我也一樣。”拉比回擊道。

他倆都意識到了,站在宜家的走道上,為該買哪款漂亮酒杯(當生活如此簡單,而它的真實需要如此龐大時)爭吵不休,這著實是浪費時間;但是,隨著怒氣的升騰,和其他顧客越來越多的關注,他們便就站在宜家的走道上,沒完沒了地爭論該買哪款酒杯。二十分鐘過去了,在指責各自的愚蠢之後,他們放棄了購買的打算,朝停車場走去。一路上,柯爾斯滕說,今後她就只用自己的手捧酒喝。整個回家途中,他們盯著擋風玻璃,一言不發,只有指示燈偶爾的咔嗒聲打破車內的靜默。陪伴他們外出的多比,怏怏不樂地坐在後座上。

他們都是認真嚴肅的人。柯爾斯滕在忙一個題為“區域服務的採購方法”的演講,下個月她需要前往敦提[3],演示給當地政府官員。拉比在寫一篇《論克里斯托弗·亞歷山大[4]空間構造學》的論文。然而,卻有不少雞毛蒜皮的衝突不斷出現在他們之間。譬如,臥室內的理想溫度該是多少?柯爾斯滕認為自己需要在夜間有足夠的新鮮空氣,以保持第二天頭腦清醒、體能充沛。她寧願房間冷一點(如有必要,她願意加一件針織衫,或穿件保暖睡衣),也不要悶熱汙濁,窗戶必須保持敞開。但是童年時的拉比在貝魯特經歷過刺骨的寒冬,抵禦狂風從來都是一樁要事(甚至在硝煙瀰漫的戰爭中,他的家人依然對風極為在意),放下的百葉窗、嚴實的窗簾和屋內窗玻璃上的水珠,都令他感到安全、溫暖、愜意。

或者,且來一睹另一個爭論的焦點:某個工作日的夜晚,他們該幾點從家出發去吃晚餐(特別的大餐)?柯爾斯滕認為:預定時間是八點,奧利嘉餐廳大約相距三點二英里,路程並不長,但萬一在主環路堵車怎麼辦?她提醒拉比說,上次(他們去看詹姆斯和梅麗時)就是這樣。無論如何,早點到總不會錯。他們可以在隔壁的酒吧喝一杯,或甚至在公園散散步;他們有很多家常要嘮。最好是讓計程車七點就來接他們。而拉比則會考慮:預定八點,便意味著我們可以八點十五分或八點二十分抵達。離開辦公室前,還有五封長電郵有待處理,如果腦袋裡裝著這些公事,我就沒法放鬆。反正到那時,交通已經順暢,計程車一向都會早到。我們應該訂八點的車。

又或者,譬如他們受拉比的客戶之邀,參加蘇格蘭博物館的一場奢華宴會。拉比需要給這位客戶留下好印象,那麼最好的講故事策略是什麼?他認為其中自有清晰的規則:開場便點明發生地,然後介紹主角,勾勒困境,之後採用明快的故事線,直至結尾(之後,該禮貌地將機會讓給他人,最好是耐心陪候的CEO)。與此相反,柯爾斯滕則認為,故事應從中間部分開始,然後再回溯到開頭,會更吸引人。她覺得這樣會令聽眾對角色的險境感受更強烈。細節有助於增加獨特性,不是人人都偏愛開門見山。如果第一個故事效果不錯,幹嗎不丟擲第二個呢?

如果他們的聽眾(正站在一副十九世紀晚期在格拉斯哥附近一家採石場挖掘的巨大的劍龍骨架旁邊)可以投票表決兩人的觀點,那麼對這兩種思路,他們可能均不會強烈反對,他們會認可兩個都不錯。然而,對於柯爾斯滕和拉比而言,當他們一邊朝衣帽間走去,一邊惱火地概括各自的表現方式時,分歧就越發尖銳,越發帶有個人情緒:兩人都在納悶,如果對方總是如此隨意,或者走入另一個極端,刻板無比,那麼他們又是在如何理解萬事萬物——這世界、他們自身、伴侶?每當衝突凸現時,一個新想法的滋生便會真正令衝突加劇:如此局面,怎可承受一生?

人們認可世間萬物紛繁複雜,因而對於生活中絕大多數的宏大領域:國際貿易、移民、腫瘤學……能接受分歧,容忍衝突。但一旦分歧涉及家事,人們便容易作出決定性判斷,並因此痛惡曠日持久的協商。我們會認定,為浴室的佈局召開兩天峰會,這實在怪異;聘請專業調解人來幫忙辨明離家用餐的合適時間,實屬荒謬。

“我娶了一個瘋子。”當計程車在空蕩蕩的市郊街道上飛馳時,拉比這樣想著,並當即一陣恐懼,自憐自艾起來。同樣怒氣衝衝的伴侶,坐在計程車的後座上,離他已是不能更遠。眼下這種不和,還從不曾進入過拉比的想象。就理論層面,他對於分歧、溝通和妥協,有著充分準備,但絕不該是這類愚蠢透頂的事務。雞毛蒜皮便導致爭吵如此激烈,這在他是聞所未聞。當他意識到柯爾斯滕隨後可能以傲慢、冷漠示威於他,這加劇了他的焦躁。他看著前面不動聲色的司機——透過貼在儀表板上的小塑膠標牌判斷,應該是個阿富汗人。他會如何看待他倆這場與窮困或部落種族滅絕毫無關係的爭吵?拉比眼中的自己極為良善,卻不幸攤上無法展現其良善的衝突。在他看來,給巴達赫尚省[5]一個受傷的孩子輸血,或為坎大哈[6]的某個家庭提水,都遠比探過身對妻子說對不起,要容易得多。

很多雞毛蒜皮的家事,其實並不值得一提。只因過於在意對方吃麥片太響,或不捨得丟棄早已過期的雜誌,我們可能立刻被視作白痴。嚴格要求洗碗機內的餐具按順序擺放,或黃油用過該迅速放回冰箱,便遭受羞辱,這也是家常便飯。當困擾我們的衝突缺少輝煌的魅力時,我們便隨人擺佈,任由對方視我們小氣和怪異。我們可以挫敗收場,但同時,又深刻懷疑這挫敗令我們尊嚴全失,於是便毫無信心將這挫敗感淡定地展露給身邊或狐疑或惱火的觀眾。

事實上,在拉比和柯爾斯滕的婚姻中,沒有任何爭吵是“無事生非”。微小矛盾其實都是不曾給予真正重視的重大問題。每日的爭吵都多少牽涉著個性的根本對立。

如果拉比更善於哭訴自己的期許和失望,他可能早躲在羽絨被下,挑明瞭(有關室溫爭吵的)緣由:“你說要在寒冬開窗,這讓我害怕和不安,跟身體狀態無關,而是心理感受。對我而言,這彷彿在談論有一天要去踐踏珍寶。這讓我想起殘暴的斯多葛學派和你個性中我一直在逃避的那種開朗和勇敢。我潛意識裡害怕的是,你真正想要的並不是新鮮空氣,相反,你想採取一種貌似和善實則粗暴、精明、令人畏懼的方式,不露痕跡地把我趕走。”如果柯爾斯滕同樣樂於審視自己對於守時的看法,她可能在去餐館的路上,便對拉比(和那個阿富汗裔的司機)發表了動人的演說:“我堅持早早出發,其實質是恐懼的體現。在這個充滿隨機和意外的世界,我以這種方式來預防焦慮和一種可怕的、難以名狀的恐懼。我渴望守時,就好比他人渴望權勢、駕車希望安全一樣;鑑於我的童年都耗在等待一位永遠不會出現的父親,這多少有些道理,即便只有一點點。這是我自己努力去保持清醒的一種瘋狂的方式。”

鑑於雙方的需求源於如此具象的情境,如果彼此能領會對方如許信條的因由,那麼興許便能生成一種新的機動性。拉比也許會建議六點半就出發;而柯爾斯滕則可能早已給臥室安上氣閥。

沒有耐心協商,痛苦——無名怒火——便就隨之而生。嘮叨的一方要立作了斷,卻懶於說明緣由;被嘮叨的一方,也再無心情解釋自己的牴觸是基於合理的反駁,或是出於令人同情,也許甚至值得原諒的個性缺陷。

雙方都幻想令彼此如此煩心的問題會自行消失。

“開窗與室溫”導致的又一輪冷戰尚在持續中;這時,柯爾斯滕接到了隨伴侶住在波蘭的好友漢娜打來的電話,詢問“狀況”如何,她的所指自然是婚姻(已滿一年)。

柯爾斯滕的丈夫正在最大限度地抵制妻子對於新鮮空氣的訴求,他身穿大衣,頭戴羊毛帽,蜷在屋子的一角,還蓋著羽絨被,一副孩子氣的自憐自艾。她剛剛還叫他大塊頭傑茜來著,這也並非第一次了。

“很好。”柯爾斯滕回覆說。

不管人際交往如何崇尚坦率豪爽,若要承認自己可能——儘管有太多的機會反思和嘗試——所託非人,卻仍然是頗失顏面。

“我和拉比在一起,今晚很清靜,正在看書。”

實際上,對於兩人究竟該如何相處,拉比和柯爾斯滕也並無終極真理。他們的心情在不斷轉換。單一個週末,他們就可能從恐懼、孤單到充滿讚美,從渴望到厭惡,從冷漠到狂喜,從惱怒到溫情脈脈。為了給他人一箇中肯的結論,不論讓這種轉換停在哪一種狀態,都可令這種坦承存在風險,因為事後看,它反映的也不過是某一時刻的心態,悲觀的言論總是壓制著樂觀者,佔據上風。

只要一直確保爭吵不為外人所見,柯爾斯滕和拉比便不用決定,他們之間的狀態,究竟有多好,或多糟。

奇怪而無奈的是,不溫不火的婚姻,從來都是被忽略的話題。那些頻頻吸引眼球的,均是極端的案例——或完美情侶,或謀殺慘劇——所以,面對孩子氣的憤怒、午夜的離婚威脅、憤懣不語、摔門而去,以及日復一日的粗心大意和冷酷無情,著實難知我們該給予怎樣的立場,我們在遭遇如何的孤獨。

理想狀態下,藝術會提供人們給予不了的答案。這甚至可能是文學作品的主要意義之一:它能告知我們,何種群體太過守舊而讓人無法探索。富有價值的書籍應該會讓我們帶著釋然和感激,去思考作者為何如此透徹地瞭解我們的生活。

然而,有關持久婚姻的現實意義,往往因為遭遇社會大眾或藝術作品的遺忘,而不了了之。因此,我們會想象自己的局勢,會遠遠糟於其他夫妻。我們不僅不快樂,還會誤以為自己的不幸在以畸形而罕見的形態具體呈現。於是,我們最終會認為,那些紛爭並非證實了自己的婚姻本質上在符合預期地運轉,而是代表著自己犯下了罕見的根本性錯誤。

有兩種靈丹妙藥,可令他們不必持續為痛苦纏繞。第一種是糟糕的記憶力。到了週四下午四點,誰還記得前晚在計程車裡為何發火!拉比知道它與柯爾斯滕略帶輕蔑的語氣有關,而且對於他認為早些下班毫無必要,她表現出了不屑,也不領情,但衝突的具體輪廓,因為清晨六點透窗而入的陽光、電臺裡介紹的滑雪勝地、擠爆郵箱的工作郵件、午餐時的笑話、籌備會議的忙碌和針對網站設計召開的兩小時會議,如今已經變得模糊。所有這一切,補救了他們之間的關係,其效果和一場成熟、坦率的討論相去無幾。

第二種藥方更抽象些:考慮到宇宙的浩瀚無垠,要一直保持怒氣咻咻,並非易事。宜家事件幾個小時後,大約下午三點左右,拉比和柯爾斯滕出發去愛丁堡東南部的蘭默繆爾丘陵。這次徒步是很久前就規劃的。起初他們還悶不作聲地生氣,但是漸漸地,大自然——不是以它的同情,而是憑藉無動於衷——把他們從各自的憤怒中解放了出來。奧陶紀和志留紀時期的沉積岩造就了(大約在宜家創立之前四點五億年)這連綿的丘陵,它漫無止境地延展至遠方,並強烈地提示他們,那場事後依然盤踞他們腦海的爭吵,在這宇宙秩序中,實為小事一樁,與這自然景觀所見證的億萬年相比,壓根就不值一提。雲層在地平線上飄移,根本不會停留片刻,去研究一番他們受傷的自尊。沒有任何人或事會在乎、理會:盤旋在前方的鷸一家不在乎,白腰杓鷸、半蹼鷸、金鴴或草地鷚也不在乎;忍冬、毛地黃和風信子不理會,費爾科羅奇森林邊那三隻嚴肅專注地盯著一片罕見的紅花草的綿羊也不理會。大半天裡都在感受著對方蔑視的拉比和柯爾斯滕,此時因為生命中領略到的無邊浩瀚,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從而得以解脫。一種遠比他們強大的、非同尋常的力量在點明他們的微不足道,他們因而更願意對自己的微不足道付之一笑。

無邊的地平線和古老的丘陵,實在作為大大;在抵達鄧斯村的一家咖啡館時,他們甚至把對方惹怒自己的事忘得一乾二淨。兩杯茶之後,他們同意開車回到宜家,並最終挑到了雙方在後半生都可接受的玻璃杯:十二個斯凡卡系列的平底玻璃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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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法國畫家,他的系列作品“巴貝爾之父”開創了現代圖畫故事集的先河。

[2]法國最著名也是最受愛戴的女歌手之一,代表作有《玫瑰人生》等。

[3]英國蘇格蘭東部港市,泰賽德區首府。

[4]美國著名建築與城市規劃理論家。

[5]位於阿富汗東北部。

[6]阿富汗第二大城市,位於阿富汗南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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