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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泰眉毛緊蹙,憤然作色:“請辭致仕就能抹煞罪名?本王乃堂堂親王、太宗嫡子,豈能忍受這般屈辱?”

張亮勸慰道:“當下局勢紛亂、輿情洶洶,不知多少人背地裡上躥下跳欲行悖逆之事,您是親王,與陛下一母同胞,萬萬不可意氣用事,大局為重嘛。”

“若大局就是讓我這堂堂親王遭受屈辱之後還要忍氣吞聲,那這大局不要也罷!”

李泰擲地有聲。

四位中樞重臣各自頭痛,都知道這位殿下當初便是太宗皇帝最寵愛的兒子,故而養成了極為驕狂、剛愎的性格,這些年蟄伏下去,好像大家都忘了這就是一個恣意妄為的“熊孩子”……

許敬宗只好低聲勸道:“當下局勢,不知多少人的目光都在殿下身上,就希望殿下能夠做一些出格的事情,以便於他們起輿論、混淆視聽,進而攻訐陛下……殿下若是繼續這樣鬧下去,豈不是正中了那些人的下懷?到時候陛下如何我不知道,但殿下怕是絕無好下場。”

劉、戴、張三人簡直震驚,這話也能當面說嗎?

不過也都知道許敬宗現在甘為房俊“門下走狗”,而魏王與房俊私交甚篤,這兩人之間的關係頗有些耐人尋味,故而都緘默不語。

李泰面色變幻,先是咬牙切齒、繼而頹然洩氣,無奈道:“既是如此,那就遵從陛下旨意吧。”

劉、戴、張三人這才鬆了口氣,劉祥道執壺給李泰斟茶,言辭懇切:“殿下乃天潢貴胄,尊貴無比,卻能為了帝國大局甘願忍辱退讓,此等節操實在令臣下敬佩,回京之後,定然在陛下面前具陳此事,不讓殿下之氣節付諸東流。”

戴胄、張亮紛紛側目,頗為無語的看著劉祥道:你可是御史大夫啊,天下清流的標榜,居然在魏王面前這般阿諛逢迎?大家都是按照陛下旨意辦事,魏王奉旨而行乃是應當,豈能因此便邀功?

劉祥道面色如常,不以為然。

李泰糾結少頃,咬牙道:“本王肩負營建東都的艱鉅任務,任重而道遠,現在卻因為裴懷節不予配合導致舉步維艱,還望諸位辦理此事,否則因此耽擱程序,定然彈劾諸位尸位素餐、翫忽職守!”

……

四人策騎數百里而來,早已疲累不堪,酒宴散去聊了一會兒,便各自回去住處洗了熱水澡,早早歇下。

許敬宗則被李泰帶著在上百禁衛簇擁之下出了尚善坊,聲勢浩蕩的出了尚善坊,沿著尚善坊與修文坊之間的街道一路向東,抵達南市附近一處青樓楚館,歡飲半夜。

其間所談何事,無人知曉……

*****

翌日一早,劉、戴、張三人起床洗漱更衣,用完早膳之後現不見許敬宗身影,便詢問服侍的太監:“怎不見許尚書?可是病了?”

太監恭敬答道:“並非如此,而是昨夜諸位歇息之後,殿下叫了許尚書去了南市飲酒,回來的有些晚,故而此刻還未起呢。”

三人默然,魏王與許敬宗還真是一夥的?

看來許敬宗此番前來洛陽丈量田畝之任務與魏王是有交疊的,而擺在雙方面前的同一難題就是洛陽、河東、南陽門閥推舉出來的裴懷節,若是不能搬走裴懷節,這兩人的任務就無法順利開展,後果自然極為嚴重。

壓力很大啊……

三人對視一眼,默不作聲,匆匆用了早膳,便帶上隨行的官吏、僕從出了尚善坊,過了天津橋,直趨設定於東城的河南府衙門。

官廨之內,昨夜留宿此處的裴懷節也剛剛用完早膳,聞聽劉、戴、張三人抵達,忙讓人請入,自己則整理衣冠,出去正堂相見。

正堂上,裴懷節居中,戴胄居左,劉祥道、張亮居右,隨行而來的“三法司”官吏立於兩側,一應河南府屬官則皆在門外,氣氛很是嚴肅。

名義上大理寺是“三法司”之,戴胄輕咳一聲,率先開口:“魏王殿下彈劾裴府尹‘凌辱親王姬妾’,朝野上下物議沸騰、輿情洶洶,陛下震怒,命吾等前來洛陽徹查此事。稍後吾等將提審與此案有關之所有人員加以審訊甄別。但臨行之前,陛下曾言裴府尹乃貞觀勳臣、國之棟樑,這些年牧守洛陽政績卓著、勞苦功高,要給予足夠的尊重,故而在此之前,吾等還想請問裴府尹一句,對此有何意見?”

裴懷節能夠從當年“天策府”排名最末的錄事走到今日“河南尹”的高位,實際權力越了諸多曾排在他前面的“天策府”同僚,政治智慧自然卓越,豈能聽不懂戴胄話語之中的勸誡之意?

然而於公於私,他都不打算接受陛下的“好意”。

憑什麼?!

自己在河南尹任上兢兢業業,坐鎮洛陽十餘載,將遭受隋末亂世而人口匱乏、經濟凋敝、農田荒蕪的“三河之地”治理得百業俱興,非但沒有因此晉位宰相,反而要因為一個荒唐至極的罪名而自願請辭致仕?

那自己這一世英名由此付諸流水,還要揹負一個“荒淫”之罵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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