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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著照夜的頭不敢放手,生怕磕到他碰到他。

這霍靈山的匪窩就這樣被血洗了,期間到底出了什麼事,眼下無人能說。白棲嶺和霍言山為何聯合了、飛奴又去了哪裡也無人知曉,亂戰之中受傷的白棲嶺消失了,谷為先亦消失了。

所有人都不敢言語,因為他們知曉或許此次少將軍凶多吉少了,但谷翦卻站在校場之上揮舞手臂:“白撿了一個營地!這土匪也算做了件好事!”隻字不提谷為先消失一事。

照夜因著傷重,躺在飛奴的房間之中昏昏沉沉,口中不停念著銜蟬、銜蟬。花兒一邊為他擦拭掌心,一邊心疼這個可憐人。也有那麼幾次,在照夜轉醒之時,她想問問飛奴和白棲嶺的事,但他轉身又昏死而去。

那頭,谷翦等人正在看新畫的輿圖,這綿延的霍靈山,將是他們新的戰場。以大營為原點,開啟新的佈防。谷翦將谷家軍編為四隊,一隊去採集山間的奇珍異寶,交與柳公安排,最終要隨商隊去往各地,以換取銀兩;一隊于山間及附近追殺餘匪,尋找白谷二人;一隊負責搭建臨時營地,而最後一隊遊騎兵,去擊破韃靼的防事。

花兒意識到:這仗短則三五年、長則十年八年,打不完了,打不完了。

夜裡她站在絞架前,想起那一日白棲嶺與她說那些戲言,他那是應當不知霍言山是不是可靠,但就這麼以命相賭了。這個瘋子!

而有一件事她非常肯定了,那一晚飛奴就是在與她作別,他去往了一個新的地方,而他們,大概此生很難相見了!花兒還是那樣去想:好在他還活著呢!好在,他還活著呢!

幾日後,照夜稍好些以後,花兒隨隊去採山珍打獵,途經一條小路之時猛然想起是當時白棲嶺與霍言山拼殺之地。鬼使神差地,她拐了進去,許是想看看那裡可還有當時的痕跡。

那條路十分隱蔽,仍舊有雜草遮擋,別人根本看不出。她費勁清理了,向裡走。越走,她的心越涼,越走,她的心越怕。

那潮溼陰冷的林間,一陣陰風颳過,似帶著野鬼的嚎叫聲。她握著白棲嶺送她的鏢,隨時準備與什麼搏鬥一場。

漸漸地,她聞到血腥氣,循之而去,味道愈發濃了。林間的陰風大了,將樹枝刮折了,卡吧一聲折了,倒下來。她躲過去,又繞過很多這樣的折枝,最終在一棵老樹前,看到一個靠樹而棲的人。

那人渾身上下血肉模糊無一處好地方,臉上亦沾滿了血,若不是他睜開那雙黑洞洞的永帶著殺氣的眼睛,花兒大概永遠也認不出:這是那天不怕地不怕的白二爺。

她不敢喘氣,甚至察覺不到她的手開始劇烈地抖。

她看清了,在白棲嶺的周圍,用樹木搭建了一個空冢,那枯枝上甚至還綁了很多野花,就在當時霍言山敗走的地方,他為白棲嶺造了一個冢。

花兒泣了一聲費力地從折枝的縫隙鑽過去,她的衣袖被劃破了,胳膊上都有了血痕。以往這些時候,白棲嶺要笑她不自量力,但此刻,他的眼一動不動看著她。

花兒奔到他面前,伸出手去,卻不敢碰他身體的任何地方。那看到那上面的剮傷,痛哭出聲。

“活著嗎?白棲嶺,你還活著嗎?”

白棲嶺的眼睛微微動了動。

“疼嗎?”她又問他。

他搖搖頭,又點點頭。

花兒從懷裡掏出鳴鏑,因她的手在抖,幾次都放不出去。情急之下她給了自己一巴掌,罵自己沒用,白棲嶺看著她,心想:她為我著急,她把我當成家人了。

他想安慰她,但他實在太累了,在她終於將鳴鏑放出後,倒進她懷中。她小小的身子著實承受不了他這樣的重物,向後躺去。又怕劇烈震動令他疼,又在落地時生生挺住。

陰風又起,吹倒他破碎的衣服和傷口上,他冷得哆嗦一下。曾自稱的錚錚鐵骨鐵血男兒,也抵不過這百般的折磨,發起了高熱。花兒費力地坐起來,想抱他,碰到他傷口又縮回手,怕他疼。白棲嶺混沌之間握住她手腕,對她說:“放馬過來。”

他求人也沒有求人的樣子,要她放馬過來。見她仍不動,又喃喃一句:“二爺死不了。”

在見到她以前,他坐在這天地之間,坐在他的樹冢之中,察覺到自己強健的心跳忽跳忽慢。霍言山為他止血,又要他坐在這裡慢慢死掉。臨行前他道:“你總想佔先機,我且留你一命,看你還佔不佔得這先機!那棺槨我為你造了,若你死了,就當我送你體面上路。若你當真福德深重,活了下來,那我等你來殺我。”

白棲嶺的嘴唇動了動,花兒附耳過去,依稀聽到他說:“又欠你一次。”

還不清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51章 額遠河硝煙(十一)

“你多說幾句話吧, 白棲嶺。”花兒輕輕抱著他:“你多說幾句話,他們來了就帶你走。你是不是不怕死啊?他們說了,陰曹地府不收你這種不怕死的蠻橫的人, 怕這種人下去鬧事。”

“你屬實是那種鬧事的人, 萬一你瞧著哪個鬼不順眼,再把人丟人油鍋裡炸。”

“那鬼也倒黴, 做人夠難了,做鬼還要遇到你。”

花兒明明是在說笑, 但白棲嶺不回她, 她就快要哭了。從前二人勾心鬥角你來我往, 她因著忌憚他往往佔下風, 好不容易佔上風了,她又覺得無趣。

“孫燕歸, 好名字。”白棲嶺費力說了這樣一句,察覺到她耳朵湊過來,就又說一遍:“孫燕歸,好名字。”

想起什麼似的, 朝她張開原本攥著的拳頭,裡頭一朵快被攥得稀巴爛的小花。花兒驚訝地看著, 此時他竟笑了一聲。

長不大的稀巴爛的小花, 像她。

笑過之後再無響動。

白棲嶺進入到一個夢境中去。那夢裡的人均長著千奇百怪的臉,離奇的是, 他籍由那些醜臉就能分辨出是誰來, 是他的父親、哥哥、遇到的惡人們,總之沒有一個好人。他在夢裡施展拳腳, 與那些人鬥!與突如其來的飛沙走石鬥!與小鬼閻王鬥!他一個人太累了, 鬥至最後趴在一條河上, 河水許是被太陽曬久了,溫溫熱熱,沖洗他的身體。他餓了,張開嘴就有一條小魚跳進他嘴裡。

他看清了,那是額遠河。

額遠河並非永遠湍急,它亦有溫柔之時,比如此刻,對待白棲嶺,像對待遠道而來的貴客。

可白棲嶺不懂,為何這條河上沒有人呢?為何他自始至終都這樣一個人來去呢?他命犯孤星嗎?呔!我白二爺不需要人陪!哪怕在夢中,他亦是那個不認輸的白二爺。

他在自己的離奇夢境裡不知走了多久,最終聞到一股肉香。他餓了。白二爺餓了。緩緩睜開眼睛,見到蹲在小爐前忙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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