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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奔襲之時,曾借用那商隊的兩百隻駱駝運送糧草。那時谷翦對谷為先說:怎麼會有富賈做這樣的生意?他們直覺這生意並不賺錢,卻是把握了一條要塞。

把握了這條要塞,就把握了某條命脈。谷家父子在幾經思考後明白了白棲嶺的用意。這說起來已是多年前的事,那時白棲嶺還未去京城當街賣弄兵器,還只是一個“小生意人”。

有關白棲嶺的種種,谷為先起初所知不多,是因著婁褆的撮合,他們才有了相識的機緣。白棲嶺雖自詡奸商,但身上自帶一股俠氣,為人嫉惡如仇,對壞人心狠手辣。谷為先敬他是條漢子,是以也與他有過不少掏心掏肺的時候。

阿勒楚的人去往的地方,應當就是白棲嶺掌握的那條要塞。白棲嶺與葉華裳的事谷為先早有耳聞,或許他們如今仍有聯絡,這也說不準。

而墨師傅帶著銜蟬去了江南,這意味著白棲嶺將錢袋子送到了江南,那麼,他們定是要在江南有些動作的。是以谷為先命照夜偷偷去江南,若白棲嶺遇到困難,他也可伸出援手。

照夜到了江南,卻聽柳枝說白棲嶺已經走了。柳枝還在為花兒忿忿不平,對白棲嶺的所作所為痛斥一番,並對照夜說:此事一出,往後別的不說,花兒定不會與他一條心了!這明顯是拿咱們谷家軍當外人!

“萬萬不可武斷。”照夜向來沉穩周全,他知曉此事不簡單,細細思量,白二爺也是在刀尖上行走,哪一下不對就要送命了。又安撫了柳枝幾句,而後匆匆出了客棧。

這是照夜頭一次來江南。

少時聽銜蟬讀詩,聽她感嘆江南好,如今他來了,見到與北地不同的雅緻,心道江南的確好。再一想,自上次京城一別,又幾年未見,這幾年,他們被裹挾進各自的路途中,偶有書信,始終想念。

柳枝告訴了照夜銜蟬的落腳之處,他原本就是要去找墨師傅,也理應見見銜蟬,這樣想著,就穿過夜色,準備出城。

步履緩慢,柔腸百轉,千般思量,不知相見後情景幾何。北地的風霜激戰磨平了照夜身上的那些書卷氣,如今是一個鐵骨錚錚的徹頭徹尾的男子漢。單掌心的繭就能刮破細軟的蠶絲,紅朗的面色挾帶著八面風,是另一種教人傾心的模樣了。

照夜並不自知。他覺著自己的面相變兇,快能與白棲嶺相較了。若被銜蟬看到他在戰場上大殺四方,鮮血浸透衣裳,定然是會怕他畏他。又想起銜蟬手中那支筆也是會傷人的,不比他的刀劍差,於是又微微放心一點。

他聽到身後有輕微響動,不動聲色繼續走,拐進一個巷口,藏在暗夜之中,屏息聽那腳步聲。

那腳步先是停了,似乎在猶豫要不要繼續跟著,片刻後,又重新響了。那腳步原是極輕的,不會被人聽出來,但照夜在山上待久了,哪怕一隻小鳥在樹葉上跳一下,他都能聽得清楚。

那很輕的腳步聲令照夜有熟悉之感,又因著是在江南,是以他還未見到人,就知曉對方是誰了。

待那人站在巷口,照夜仔細分辨,細高的人影,像被抽掉了骨頭,但周身的殺氣卻叫人瑟縮,是柳條巷的故人飛奴。

“飛奴。”照夜向前一步,走出陰影,看著飛奴。

“猜到是你。”飛奴說。

二人都未再上前一步,從前見面搗拳相擁的光景一去不返了。但照夜始終是一個念舊之人,那年飛奴於匪窟捨命救他,他至今心存感激。是以照夜永遠無法真正記恨飛奴,儘管他對他有著不解。

“沒想到會在這裡重聚。”照夜對飛奴笑一笑:“我來不是為找你麻煩,我是來接花兒回狼頭山的。”

“她回不了狼頭山了。”飛奴負手而立,冷冷看著照夜:“她自尋死路,被霍言山關了起來。”

“關在哪裡?”

“一座空城裡。”

那一夜霍言山的那艘船在前頭走,飛奴潛在水中默默跟著。他從前就聽霍家人說過那座城,但從未讓他去過。他在水中潛著的時候還在想,霍言山不會糊塗至此帶花兒進他們的秘密之城的。不成想,被花兒激怒的霍言山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沒有腦子的莽夫。飛奴也因此感激花兒,若不是有她出其不意,他也不會早早進到那座城。

他潛在水中,避於人後,在那座空城中游蕩了兩天。當霍言山要欺凌花兒之時,他正在不遠的地方藏著。霍言山的貼身護衛均非等閒之輩,飛奴若不用非常手段,也很難拿捏他們。

花兒果然是能拿捏霍言山的。飛奴想。那樣的情形之下,她遊刃有餘,真真假假,將他玩弄於股掌之中。

再往後,他知曉花兒大抵不會在霍言山手中吃虧了,是以放心離開,將那座空城摸了個底朝天,他自然也看到了藩王進城,看到他們進到了那座金碧輝煌的宮殿之中。

在他準備出城之時,在巨佛旁,看到了一個人。那個人飛奴與他打過數次照面,對他十分熟悉,是白棲嶺身邊的懈鷹。這讓飛奴不得不懷疑,白棲嶺和花兒在一起唱一齣戲,最終是為找到這空城,進到空城裡,找出它的秘密。

他從來不以為這會是巧合。這世上怎會有這麼多巧合?

“我想去看看,你可以帶我去嗎?飛奴。”照夜懇請飛奴帶他去,哪怕進不到城裡,認一認路也好。

飛奴意外地沒有拒絕他,反而叮囑他:“中間要拐幾次,是在一個隱蔽的地方。必須從水下過,因為上面被霍家人看管得密不透風。”

“好。”

“你水性可有長進?”飛奴問他。

“大有長進。”

“那現在就走。”

二人沒有任何寒暄,行至沒有人跡的河邊,飛奴緩緩下了水,消失在水中。照夜緊隨其後,而後緩緩潛走。照夜並不擔心飛奴此刻會加害他,不然他不會一個人跟著他。他趁換氣之時仔細認路,岸邊除了偶有的燈籠,再不見什麼人。

漆黑的江南夜,兩個在水中潛行的人,悄無聲息地前往一個神秘的地方。照夜暗暗讚歎飛奴的腦力,他找到了在江南不被人盯著的最好的方式。他愈發聰明,愈發有忍耐力了。

大概行了兩個時辰,天亮了,飛奴率先上岸,跑進樹林裡,照夜跟著他,問他為何不走了?

飛奴指指天上:“再往前走,樹上就有暗哨了。人潛在水裡,上頭的暗哨能看見。”

“要在這裡等到天黑?”

“對,等天黑。”

“竟是這麼遠嗎?”

“行舟快些。”

二人走進樹林深處,一時之間都無話了。照夜又想起他們兒時,他因為年長一歲,要做他們的大哥。柳條巷年紀相仿的人都聽他的話。他那時淘氣,爬樹掏鳥窩,下河摸魚,去樹林裡抓野雞野兔子…把所到之處搞得雞飛狗跳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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