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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頭有家糕團店,路過時候,看到櫃檯上擺出青糰子,我就知道快到清明瞭。

青糰子剛出蒸籠,熱氣騰騰,冒著泡泡——從鮮綠的糰子頂頭、四圍,冒出細嫩的白泡泡,小小的,圓圓的,尖尖的——泡泡從鮮綠裡噗地吐出,慢吞吞地鼓圓,正要滿溢,小小的圓圓的泡泡又一下子拔尖,“尖端技術!”突然,爆了。如果你盯著一個泡泡,看它從鮮綠的糰子頂頭、四圍,冒出,慢吞吞地鼓圓,又一下子拔尖,突然爆了,你會覺得泡泡的聲音,響得彷彿石沉大海。

青糰子,其實不青,是鮮綠的顏色。它用麥汁和麵而成,豆沙脂油餡,蒸後還能小家碧玉般鮮綠,完全在於糕團師傅點石灰時把握的分寸——在蘇州,掌握這分寸的糕團師傅據我所知也只限於兩三人——他們有祖傳秘訣。

青糰子泡泡爆了的聲音,在化著雪呢。

我寫過一首詩,《午夜的糕團店》。我在北方想起江南,有時候最想的卻是橋頭的糕團店巷口的糕團店街上的的糕團店屋簷下的糕團店——糕團店四季,最為分明,糕團店是冊農曆。

農曆的糕團店春天有青糰子,夏天有薄荷糕,這兩種糕團都是鮮綠的顏色。

我在《大餅油條粢飯湯糰面衣餅南瓜糰子蟹殼黃等等》中寫到糕團師傅:“巷裡有一個糕團師傅,我從沒見過他做糕團,只看他挖防空洞。”那時正“深挖洞”,新挖出的泥堆高在院落裡,裡面出沒迴腸九轉的蚯蚓,只看他把挖到的一塊界石舉過頭頂,扔到溝外。汗從糕團師傅熱氣騰騰的光頭上流下,一顆汗裡浮著幾朵楊絮。

滴進爐子,糕團師傅的汗會吱吱直響。有時候不吱吱直響,不是爐子滅了,就是不在爐子周邊。

楊絮與蠓蟲齊飛,夏天了。

“立夏”這一天,蘇州小孩要在胸口掛上五彩絲線編織的網兜,裝著一隻煮熟的鹹鴨蛋。如果鹹鴨蛋找不到——有一年特別緊缺——就裝煮雞蛋。蘇州人只醃鴨蛋,幾乎不醃雞蛋。鴨蛋醃了,鮮。據說醃鴨蛋時,滴幾點辣油,鴨蛋黃就能出油——筷子戳破蛋白,刺探進蛋黃,像刀切開橙子,遍地流汁,富得冒油。但那時是個貧乏年頭,有時連雞蛋也掛不上,五彩絲線都找不到,就用棉紗線染些紅墨水,編好網兜後,裝塊鵝卵石。遠遠望過去,也像鹹鴨蛋,起碼比掛煮雞蛋氣派。

我對“立夏”掛鹹鴨蛋這個風俗,問過祖母,祖母不知道,她當時只知道給我掛,給我妹妹掛,給我表妹掛,給我表弟掛,給我堂弟掛,現在我只得自作主張地認為:

“鴨”諧音“壓”,掛鴨蛋,既有壓邪的意思,夏天,小孩易病;也有壓重——壓住體重,不讓減輕的意思。“立夏”這一天,小孩先要秤體重,秤完後,大人把小孩重量鄭重地記刻在門板後面,再給小孩掛上鹹鴨蛋。

還有,小孩喜歡玩水,夏天裡更進一步,會下河。掛只鹹鴨蛋,願小孩像鴨子,因為沒有被水淹死的鴨子,只有被人吃掉的鴨子。

舊的院落裡,月亮。模模糊糊的亭子,像剪出的人形:袒胸露背,遠處燈籠裡的光在烏有肌膚上浮動。兩個人坐在一棵桂花樹下,面對面。他從她的肩膀上望出去,亭子,燈籠,黑。而月亮卻在他的身後,他想,她從他的肩膀上望出去,如果她從他的肩膀上望出去,月亮,圍牆,黑。他剛才坐在她對面的時候,總忍不住回一回頭,他回頭看到了月亮、圍牆、黑。其實不回頭他也知道:月亮,圍牆,黑。他現在已經站起,與她並肩坐下,他想,這時候回頭的話,在後面等著的就不是月亮,圍牆,黑——而是亭子,燈籠、黑。黑了。他忍住回頭,他只想著黑——前面後面,黑都是一樣的。也只有黑都是一樣的。也不過黑都是一樣的。黑限於黑。他與她並肩而坐,他望著前面:月亮,圍牆,黑。他把黑排除出去,或者說他把月亮、圍牆從黑上剪出,剪出月亮和圍牆形狀。

離圍牆越來越遠了,月亮,升起之際——在圍牆後升起,圍牆像一根發條從鐘錶裡扯出,拉直了。時間在圍牆後越陷越深,聽得到它陷落時咕嘟咕嘟的聲音,皮上沾著些泥水。瓶中的——亭子,燈籠,黑;月亮,圍牆,黑。瓶中的黑,咕嘟咕嘟的聲音,仰起脖子飲水,解開衣領。

月亮越來越大。圍牆上的牆頭草,越來越短。

月亮越來越小,在黑中越陷越深,而對他卻越來越重要了。亭子燈籠月亮圍牆她越陷越深,咕嘟咕嘟。一棵桂花樹咕嘟咕嘟,它要開放。

亭子在圍牆中涼快,燈籠劈斷一塊磚。

蘇州的冬天雖然很少下雪,但總有一場雪羞羞答答地會從寒夜下到春曉,橋頭有家糕團店,只有它的屋頂不白,煙囪,鼓風機裡吹出的熱氣,門口已經排起買大餅油條的長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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