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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瓚心道上輩子他看沈鳶那般不順眼,多半也有他這個聰明爹的功勞。
只是卻笑:“兒子倒也想給您整理陣圖,您也得有這手藝才行啊。”
沈家那點陣圖兵書,把兩代人的心血都交代在那上頭了,他爹倒也好意思開口。
靖安侯沒好氣罵他:“滾滾滾,現在就滾出去,差事不做,書就給老子好好念。”
“若旬考丟了臉,你看我揍不揍你就是了。”
他便又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出去了。
走出門,早春微寒的冷風撲面。
前頭還混不吝的笑意,便透出了幾分冷。
隨風在邊兒上悄聲問:“主子,侯爺能同意麼?”
他道:“多半能。”
大房在他父親眼中,無非是有些志大才疏的兄長罷了。
哪裡能想到,反過手來,一刀一刀捅得那樣酣暢痛快。
靖安侯衛韜雲,軍功起家、馬上封侯,要懂真這些家宅之間的陰私,上輩子也不至於養出一個傲慢自得的衛瓚。
也不至於落得個滿門淒涼。
衛瓚的眸子抬了抬,只見院外一片濃重墨色,撲面而來春風微冷,連帶著雙腿都有了隱痛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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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佑十七年,靖安侯離京鎮邊,京中安王篡位。
安王坐上龍椅第一件事,就是為了防止靖安侯帶兵勤王、犯上作亂,下令將靖安侯府上下拘入牢中,以令靖安侯交出軍權。
他預見此事,第一時間要帶領家人侍從撤出京中,連大房眾人也沒落下。
卻是大伯父衛錦程為了找門路投效安王,通風報信,引人前來,混戰中反手砍斷了他的膝,將靖安侯府獻做了祭品投誠。
母親身為女眷,經舊時親友轉圜、才勉強因病赦出了詔獄。
而他這位小侯爺,便在那暗無天日的地方,被遺忘了整整兩年。
他傷腿爛肉露出白骨,卻到底身份重要,詔獄中人不敢胡來,可侯府眾人卻沒這般好運氣,連隨風等人,都折在了那暗無天日的詔獄中。
彼時京中風聲鶴唳,誰在意幾個侍從僕役的生死,便連一聲呼喊都傳不出來,便無聲無息地歿了。
之後迎來的,是父親亡故,母親被大伯父一家逼死的訊息。
兩年後。
是沈鳶親自來將他背出獄。
那時的沈狀元很瘦,一步一踉蹌。
他問:“衛錦程一家死了麼?”
沈鳶不語。
“死了嗎?”
他咬住沈鳶清瘦的肩膀,咬了滿嘴的骨頭和血味兒。
他蓬頭垢發,彷彿寄身在沈鳶身上的惡鬼,連恨意都侵染到了沈鳶身上,一字一字問他:“沈鳶,你這般心胸狹窄、這般小肚雞腸……你殺了他們嗎?”
沈鳶沒說話。
他問:“你那般敬愛我母親……你幫她報仇了嗎?”
那是他第一次看見沈鳶的眼淚。
落在骯髒的青石磚上。
沈鳶說:“沒有。”
“衛瓚……我沒有。”
那天出了詔獄,天烏沉沉地壓了過來,他與他渺小的可怕。
閉上眼時他琢磨,自己可真是個王八羔子,那時沈鳶怎麼就沒給自己一巴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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