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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暑的假很快就結束了,沒幾天京城轉涼,便又快到了去國子學的時候。

山火一事,得益於昭明堂這些人四處吹噓、散播謠言,卻是傳的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版本從衛瓚料事如神手撕統領,到沈鳶呼風喚雨撒豆成兵,已傳出了無數花樣來。

衛瓚的傳說,京城已太多了。

誰知這次以訛傳訛之下,沈鳶卻是出了名了。

他幾次去茶樓,都瞧見那小病秧子悄悄坐在屏風後頭,聽那些撒豆成兵虛無縹緲的故事,嘴唇微微地揚起,又怕讓人瞧見了,努力把唇角往下壓一壓。

等到侯夫人與人交遊,提到沈鳶,一臉溫柔,喚他出來給眾人見一見的時候。

這小病秧子又謙和溫煦,裝模作樣似地道:“京中竟有這樣傳聞?我卻不曾聽聞過。”

“想來不過是大家玩笑罷了。”

眾人便輪著翻兒地誇他謙遜儒雅,年少英才。

衛瓚在邊兒上抱胸看著,忍笑忍得很是艱難。

連帶著之後幾次進宮,衛瓚也都讓嘉佑帝攔下對弈閒談,還真問了京城傳言,以及沈鳶那以火攻火的法子。

他便笑著道:“史書上李陵也用過這法子,火燒葦葭,斷絕火勢。”

“只是能想到的人不多,加上要借山路地形風向之利,一時之間能做決斷,能將此事落實,已是難得。”

嘉佑帝聽了半晌,喟然道:“沈折春,只可惜身子差了些,否則倒的確是個將才。”

這時候左右沒有外人,衛瓚說話便不顧及什麼,只道:“他就是爬不起床來,也是個將才。”

嘉佑帝笑道:“你小子這樣瞧得上一個人,倒是罕見。”

隔了一會兒,似乎又想起什麼來了,說:“我見聽說你為了他,還差點兒搬去沈家了?”

衛瓚嘀咕說:“我爹怎的什麼話都往您這兒傳,舌頭也忒長了。”

話音未落,就讓嘉佑帝拍了一巴掌在後腦勺:“怎麼說你父親呢。”

衛瓚笑道:“成成成,聖上跟我爹都是一夥兒的,就我是撿回來的。”

嘉佑帝笑了好半晌。

碰巧衛皇后來,便指著他給衛皇后看“你看看,你看看。”

“怪道韜雲一日比一日暴脾氣,可不都是讓他給氣的。”

衛皇后也笑,命人往他面前擺了一碟子點心,說:“快吃,少說話。”

衛瓚也不客氣,吃了點心、蹭了午膳,回衛皇后的話又回了好一陣子,見嘉佑帝后頭還有公務,便要告退。

也就是這時候,梁侍衛進來稟報:“如今金雀衛押著的人,身份已查清了。”

衛瓚便是一頓。

他協查此事,梁侍衛也沒必要避著他,只當他的面說:“此人不是辛人,是祁人,是昔日安王為質時,帶出去的馬僕之一,名喚葉憫,去了辛之後,被充作辛人奴僕,葉寫作了夜。”

“安王前往辛時,帶了數十人,回來時,只帶回數人,此人並不在其中。”

話畢。

這雕樑畫棟的宮室便冷了幾分。

埋首在奏摺裡頭的嘉佑帝神色一頓。

許久之後,用手指捏了捏自己的鼻樑,閉了閉眼睛,慢慢說:“此事先密查下去……暫不可洩與旁人。”

衛瓚與梁統領皆應了聲“是”。

+

天色近黃昏。

沈鳶半臥在榻上,靜靜讀幾頁紙。

是他從國子學博士那邊兒借抄來的,是許久之前的文書。

那時安王尚且是少年,國難時便自寫了一封罪己書,交予先帝。

大意是自己身為嫡長子,數載不知百姓苦楚,只知舞文弄墨、賣弄道理,以致邊關失守,百姓流離。

二弟雖年輕,不甚圓滑,卻能行實政,能知民生,願興武振國,以復安寧。

話裡話外,已是願意將這繼承人的位置讓與嘉佑帝的意思。

畢竟當時去辛做質子,能不能回得來,誰也說不清,先帝的狀態也算不得好。

這文書算不得秘密,沈鳶一字一字讀過了,實有幾分年少意氣。

食民之祿,為民赴死,再有何辭。

當年能說出這樣話來的人,歸國以後願韜光養晦、一心求道,顯然也是有意退讓,這姿態身份都拿捏得恰到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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