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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人當時在矢吹心中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那是一位從緬甸戰場回來的戰鬥機飛行員。名叫迫水,是畢業於航空士官學校的一名中尉。

他原來所屬的飛行隊。除了他之外均已喪生。他不得已回國,負責神風敢死隊的戰果核實和護航任務。

他是一位久經沙場的飛行員,是保持著擊落二十幾架敵機輝煌記錄的空中英雄。如此有才幹的人卻被送到了特別攻擊基地,等著被編進神風敢死隊。由此可見,日本的戰鬥力已經山窮水盡到了什麼地步。

但是,迫水卻總是默默地去完成上級交給自己的任務。

迫水經常對特別攻擊隊的隊員們說:

“你們這些傢伙,別急著去死!不管指揮所那幫傢伙說什麼,如果飛機出了故障或者天氣情況不好,你們就只管飛回來,多少次都沒有關係!既然已經加入了特別攻擊隊,早晚總有一死,但決不必急著去死。”

有實戰經驗的人可不像那些只會在國內發號施令的上層人物。他們不會去宣揚歇斯底里的精神至上論,而是以冷靜的目光注視著戰爭。

迫水的哲學是: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決不能亂髮議論,到時候唯能自主的就是選擇死亡的最佳時機和地點。就是他在實戰中悟到的心得。

特別攻擊基地的夜晚相當安靜,雖然也有人酗酒滋事,但那吵鬧聲卻被四周的寂靜重重包圍著,不會擴散漫延。一旦出擊,必死無疑。直接面對死亡的人想要藉助酒的力量,在一瞬間消除其對死亡的恐懼和對生存的留戀,但其結果卻還是無法把目光從死亡上面移開。

在沒有電燈的兵營裡,人們點燃用菠蘿罐頭盒做的煤油燈。有的在寫信,有的則只是呆呆地望著自己在牆上不停晃動的影子。

迫水中尉正在寫著什麼,這種情況是比較少見的。迄今為止,矢吹還從來沒有見過他寫信。迫水也沒有講過他家裡的事情。他身上散發著孤獨的氣氛,似乎他是在舉目無親的情況下,才孓然一身投軍的。

“中尉先生。您寫信可真是不多見呀!”

矢吹朝迫水搭話道。迫水臉上露出了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就好像是小孩子在調皮搗蛋時被人發現了似的。

“這可不是信呀!”

“那……”

矢吹本想問是不是遺書,但又猶豫了。分配到這裡來的人早已都寫了遺書。有的人是把家信當遺書,有的人則另外單寫遺書。

迫水雖然不是純粹的神風敢死隊員,但是他曾多次從鬼門關逃得了性命,這是那些學生兵出身的速成神風敢死隊員所無法相比的。看來,沒有必要現在再重寫遺書。

“這是一首詩!”

迫水像是看透了矢吹的心思,便告訴他。

“詩……?”

“別顯出這麼一副奇怪的表情,我也可以寫詩嘛!”

“這個嘛……是絕命詩一類的東西嗎?”

“絕命詩?你要說它是首絕命詩,也不是不能這麼說。但說實在的,這並不是我所作的詩。”

“那麼是誰的詩呢?”

“想看看嗎?”

“想。”

迫水點了點頭,將筆記本遞到了矢吹的面前。那上面寫道:

披負著溫暖的晨霞,

我們生命交付給翅膀。

太陽光支撐起我所有的堅毅,

金色的海染亮我燃燒的目光。

為了祖國,你哪怕被折斷翱翔的雙翅,

為了祖國,我也願用碧血染紅白雲。

無論是夜的生命化作了流星,

我們的靈魂都將漂浮在這海空,

與永恆的陽光為伴,交相輝映。

雖然我們正在為祖國的尊嚴而戰鬥,

但我堅信將來總有那麼一天,

在和平的藍天中我們比翼雙飛,

那時的陽光將會比此時更加燦爛。

“這……”

矢吹讀完這首詩,抬起頭來。

“怎麼樣?是首好詩吧?不過,我對翻譯它不是很有信心。”

“您說這是您翻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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