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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魚恰好看見蕭衍出來,因為隔得太遠,又被重重侍衛包圍著,只能看到一個高大威猛的身影。

“母親,那是陛下嗎?”

謝夫人隨口應道:“應該是陛下吧,到底出什麼事了?”她在想,皇帝怎麼會到永安寺來?這大晚上的,驚動如此多的侍衛,究竟發生了什麼?

謝魚若有所思,傳聞陛下面目可憎,可剛剛看到的,應當是個很英偉的男人才對。

*

蕭衍抱著王樂瑤快步回到自己的禪房,他素來簡樸慣了,所以禪房也未曾收拾,只能把王樂瑤放在石床上,又扯過被子,胡亂蓋著她。

女子輕若無骨,還不如他平日拉的弓重。而且白淨嬌嫩,與破落的禪房顯得格格不入。

白日,他看到這張臉的瞬間,便想起了當年王家門前的小女郎。不過時隔多年,尚無法確定。

看到她好像有點害怕,蕭衍開口,“你應該認得朕。”

王樂瑤身體一僵,並沒有承認。

可蕭衍看她的反應就知道了。

多年前他在北府軍效命,因上官的偏見,一直被打壓,還誘騙他樗蒲「注」,輸了不少錢。他聽人說迎娶士族之女陪嫁頗豐,於晉升大大有利,便生了到士族如林的建康求娶的念頭。

他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可到了建康後,四處碰壁不說,王允更是命下人將他的拜帖直接丟到門外,連見都沒見他。

那時,他立在王家門前,淋著雨,還被兩個惡僕驅趕。

看不到前路,亦沒有退路。人生如同陷入了沼澤,絕望沒頂。

後來兩個女郎外出歸來,從他身旁經過。他記得很清楚,那個小的,穿著桃紅的裙裳,鮮美得如同春日枝頭冒出的一朵桃花。

那位小女郎特地過來給他解圍,還贈了把傘,用稚嫩的童聲說:“郎君,這是我的一點心意。雨下大了,趕緊回去吧。”然後就被她姐姐強行拉走了。

他拿著傘,胸中震動。這是他到建康多日,受盡士族的輕賤之後,所收穫的唯一一份善意,儘管微不足道,卻仍覺得溫暖。等他撐開傘時,傘中竟掉出了幾枚金葉子,刻著王家的徽印。

原來她說的心意,指的是這些金葉子,並不是那把傘。

這筆意外之財,於當時窮困潦倒的他而言,無異於絕處逢生。出於私心,他收了下來,等還清所欠的錢後,便離開了北府軍。

自此他的人生徹底轉變。

桌上的燭火跳躍了下,蕭衍收回思緒,看向被子裡露出小小的一張臉,恐怕都沒他的巴掌大。眼周紅紅的,嘴巴委屈地抿著,顯然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一別經年,她的五官依稀還有兒時的樣子。

欺霜賽雪的面板,精緻小巧的輪廓,尤其右眼角下那顆小小的淚痣,十分好認。他心裡癢癢的,竟有幾分想要用手指去觸控的衝動。

這時,蕭宏在門外說,許宗文帶到了。許宗文是尚藥局的典藥奉御,精通醫術,此番是隨駕出宮的。

蕭衍讓許宗文單獨進來。

許宗文先向皇帝行禮,然後自藥箱拿出一方帕子,低頭對著床上的人說:“娘子請伸手。”深更半夜的,皇帝把一個女子帶到禪房,恐怕是要臨幸的。雖說這是佛門聖地,可陛下這人從來不把禮法放在眼裡。再說,皇帝要幸一個女人,佛祖也管不著。

所以許宗文怎敢亂看,除非他不要腦袋了。

王樂瑤把手伸出去,她的手纖細白皙,彷彿一擰就會斷。

“陛下放心,這位娘子只是受了驚嚇,臣開幾副安神的藥服下就好了。”

“她脖子上有傷,你不看看?”

許宗文聞言,才把目光上移了點,“像是淤青,臣正好帶了玉膚膏出來。不過,臣不方便上藥,還請陛下叫個侍女過來。”

蕭衍伸出手,許宗文愣了下,隨即把玉膚膏遞了過去。

“你出去開藥。”

許宗文也不敢多問,恭敬地退了出去。

剛出門,蕭宏就攔著他問:“許奉御,裡面的人沒事吧?”

“大王放心,那位娘子沒事,只是受了驚嚇,有點皮外傷。”

許宗文嘴上應著,心裡卻犯嘀咕了,這女子究竟是何方神聖,怎麼連臨川王都如此關心?他腦中很快地閃過,什麼紅顏禍水,兄弟相爭等等一系列非常鮮活的故事。

“沒事就好。”蕭宏看著窗上的燭火,很想進去看看,但還是忍住了。想她一個女子,自己貿然進去,多有不便。

但是,阿兄也不適合呆在裡面吧?

他正想著,蕭衍已經開啟門出來,先叫了侍衛到面前,“你去王家住的地方,把王家娘子的侍女叫過來。”

“阿奴,你隨朕來。”

外面的腳步聲離去,在禪房裡的王樂瑤聽到,重重地鬆了口氣。

第5章 皇帝幾時來的?

剛才,她差點以為,皇帝要親自給她上藥,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幸好是想她多了。

不過他何時認出自己?在大雄寶殿時,明明說著那麼冷酷無情的話,還殺了人。絲毫不顧念她是一個養在深閨的弱女子,根本沒見過血腥的場面。

不過從微末寒門到登上帝位,需要堅韌不拔的心性,的確是旁人輕易動搖不了的。

禪房外好像有侍衛守著,遠處傳來微弱的梆子聲,像是已過丑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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