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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昂定定地看著她嘴唇的最後一點血色也流失了。他覺得第一次有這種徹底講實話的激情。他說:你收起那一套吧——你那種謙讓式的得寸進尺!你自己看看我現在的環境,哪裡還有我什麼事?早就給你侵略、佔領了!這些……他指著窗簾和桌椅,所有王阿花的心血,所有她的慘淡經營。他臉上出現一個獰笑,你還征服得不夠?把這兒弄成了廉價迪斯尼了,難怪我沒法寫出對勁的東西!

王阿花走到他面前,給了他一個耳光。

你這王八蛋。她說。

你才知道我是王八蛋?

王阿花不再理他。她進了廚房。過了幾分鐘,一陣“咕噝咕噝”拉鋸的聲音從廚房傳出來。里昂踢開門,見一把色彩明麗的椅子已被她截了肢。他上去拉她,拉得太猛,鋸子在她腿上鋸出一條口子。她索性將鋸子舞動起來,挪動著血流如注的右腿。

里昂:你要幹什麼?!……

她說:你這個王八蛋。你比我爸爸還王八蛋。

里昂在寒光閃閃的鋸齒下靈活地躲閃,一次次躲過被鋸得皮開肉綻的危險。王阿花的半截牛仔褲血紅血紅。里昂不知她究竟要做什麼,也不知自己這樣勇猛是要救他倆中的誰。

王阿花衝出里昂的阻截,往客廳裡去。路上摘下一幅油畫,是她自己的油畫。她把這畫擱在沙發上,血淋淋的腿壓在上面,便開始鋸它。

里昂上來拖她時,畫已被劃成幾瓣,到處都是王阿花的血。

兩人便又扭作一團。里昂拉住鋸把,要把它拽出王阿花的控制。

王阿花說:你這王八蛋。我爸爸怎麼王八蛋也及不上你。他拿獵槍瞄準我,子彈打在我周圍的樹上,他至少在最王八蛋的時候還想著帶我一道走——不能在他走以後把我孤單單留給這世界。你王八蛋一到翻臉就想把我獨個扔開!王八蛋。

里昂這時奪下鋸子,他說:好,好,你看著我怎麼撇下你。

他用鋸子在自己腕子上猛一拉。

王阿花眼前一片絕望到頂點的黑暗。

五分鐘後來了911的救護人員。我猜想是王阿花報的警。因為從倆人的性格上看,里昂在這時候的死亡激情會更大些。他不像女人;僅拿這類事來宣洩自己,他在此情境中精神專注到了極點。所以我斷定,在王阿花看見一股血從里昂的腕子噴湧而出時,她野馬一般的激情冷卻下來。她抓起電話,撥了“911”。

半夜她開車將里昂從急救室帶回家。倆人偶爾對視一眼,同時握一下手,交換一個衰弱的微笑。他們感到倆人間此刻的美好感覺,比他倆一同生活兩年來的任何一個時刻都要美麗得多。他們都冥冥中感到,它美好得不近情理了,只能屬於走在末路上的情侶。但他們誰也不道破這點。

兩年後的里昂問王阿花:你呢,是跟海青一塊兒去舊金山,還是留在這裡?王阿花說她沒法和海青同去,因為舊金山的朋友只收容得了一個人。海青說如果真像聽說的那樣好掙錢,他就猛掙一筆錢回來。他說有三四萬塊錢就夠王阿花把孩子好好生下來,好好養到一歲半。

里昂看了我一眼。似乎想確定海青的話我都聽進去了,又似乎希望我什麼也沒聽見:那是海青自認無能的男人情懷,不害臊地當眾展開。里昂問他難道就這麼放棄辦個人作品展覽的計劃?海青說:去他媽的展覽。

但我想我們三個人都聽懂的是:去你媽的里昂。

一抹輕鄙從里昂眼裡掠過。他早就知道不是人人都像他一樣可以頑抗到底。他體諒海青的還俗,但他知道海青這樣做不僅僅是為王阿花和未來的孩子。他看透海青早在等待這樣一個藉口,把自己也不知所云的創作擺脫掉。海青的叛變是他意料之中的。他知道他不能指望他最親近的伴侶像他自己一樣,把苦吃到頭。他只能瞧不起海青的變節。他想到了兩年前的驚險。他自己也幾乎變節。我見王阿花用餐刀靈巧地切下骨頭周圍的肉。里昂的傲慢,以及他臉上一掠而過的鄙薄,被她盡收眼底。

我能想象她和里昂從急救室回家的晚上。她守著他,或許,他守著她。他們把電視機開啟,讓通俗的日子從它開始。王阿花和里昂相互守著,眼睛無力地看著電視中老好萊塢千篇一律的愛情片。現實中的金童玉女不明白銀幕上的金童玉女怎麼會那麼好福氣:天天有錦衣玉食的痛苦。

王阿花說:好無聊。

里昂高傲地笑笑。

和著電視,倆人講起以後的規化。里昂說:你放心。

王阿花說:嗯?

里昂說他肯定會讓她踏踏實實孕育孩子,然後,生孩子,養孩子。他說他肯定會盡責任。

王阿花說: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就是讓你別擔心。別人能養孩子,我們一樣能養。我們可以有錢。

你是說你要去找份工作?

嗯。

里昂,如果條件不成熟,你的心理準備也不夠,我們不必現在有孩子。

你看你還是擔心。

不是。……我不希望你放棄音樂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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