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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絳在《我們仨》中講到錢鍾書帶著她跟女兒在飯館吃飯時“格物致知”的事,說連圓圓頭都懂得格物致知了。所以在飯館吃飯偷聽鄰桌說話就是我對這四個字的全部膚淺理解。王陽明什麼的我可不認識。如果我拿出足夠的坦誠,即使我把我理解的“格物致知”解釋成聽窗根兒也並不誇大。因為我就是這麼理解的,而且發自內心地熱衷此道。在公共場合若無其事地偷聽他人談話,本質上跟農村婦女和壞小子在窗臺底下偷聽小夫妻聊天沒什麼區別,且更安全。我每到飯館酒肆,尤其咖啡廳,都必“格”上一番(即偷聽一通周圍人的談話),樂此不疲,並從中獲得了大量的知識、故事,以及——用時下流行的說法——負能量。這是無法可想之事。農村婦女聽窗根兒時,聽到小夫妻正好在背後罵自己的可能性極大,而在咖啡廳偷聽陌生人聊天則沒有這個風險,已經算好得多的待遇了。所不同的是,陌生人的生活軌跡自然也是陌生的,要想聽得興味盎然,還得格物致知,進行一番推理分析才行。

舉例來說,當隔壁的桌上坐著一位眼睛小得令人聯想到深海怪魚的男士時,我便產生了格物致知的興趣,這是因為我經過極快速的推理得出:長成此等相貌之人,對面又坐著一位妙齡少女,且正以無限崇敬的眼神看著他,想必其談吐閱歷相當不凡。我覺得,光憑長得像深海魚是泡不到姑娘的,我有個朋友,長得簡直像一種帶有擬態功能而變成了礁石的深海魚,他今年三十了,依然單身。

於是我便把耳朵轉向這位男士,聽他在談人生時談些什麼。

這是一個冬天的下午,咖啡館的玻璃上蒙著一層如夢似幻的霧,外面的一切都像是大光圈鏡頭下的焦外散景,給人溫暖舒適的印象。但實際的感覺並非如此。這位先生一開口,室內的溫度就持續下降。這是因為他在講佛法。我開始聽時,他正在講冥想的意義;接著講到了佛珠,說著舉起手腕給女孩看,手腕上戴著一串紅木手串。經過格物致知,我確認此物絕非佛珠,但女孩茫然不覺。後來又講到皈依佛門之人的清規戒律。

講至此處,只說完了一個殺戒,便卡住了,真讓人著急。不過他的應變能力不錯,沒有冷場,因為他馬上就接著開始講吃肉的問題:“吃素若能成佛,牛羊皆可成仙。”這兩句話我在郭德綱微博上看到過,看來他還上微博。接著他開始說他不吃雞肉,除了炸雞;不吃羊肉,除了羊肉串;等等。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掛掉之後他對女孩說:“這鈴聲是現在最流行的,叫‘江南死帶偶兒’。”那個兒話音非常微妙,令人自愧不如。

遇見這種物件,我其實並不想格出什麼知來,只是單純對人類的多樣性感到好奇。每當此時,我都假裝看書,而我的目光實際上總在一行之內來回掃視,因為我根本看不下去。每過幾十秒我還得翻一篇,否則遇見反偵查能力較強的物件容易被識破。咖啡館是個格物致知的好地方,因為這裡能將人的多樣性表現得淋漓盡致;但又存在著一定的風險,因為來咖啡館的人多少都帶有一些表現欲,喝咖啡的過程也或多或少摻雜著表演成分(或曰在表演成分中摻雜著別的,比如看書)。表演中的人都敏感脆弱,要是被他們發現你在偷聽,篤定惱羞成怒。這種惱羞成怒十分微妙:他們其實希望你在聽,但又都不能表現出來。所以如果你手裡有書,你得翻頁;你面前若有電腦,你得打字:此乃遊戲規則。

咖啡館裡的人,相比他們面前的談話物件來說,可能(至少在潛意識中)更關注咖啡館裡的其他人是怎麼看的。這一點從他們打電話時便能看出:表情豐富,肢體語言誇張,內容炫酷萬狀,不是投資就是上市。

掛電話後,除了向同伴道聲抱歉外,往往還要搖搖頭,表示根本不想接這麼無聊的電話。

另一側的四人桌坐著三個人,一聽就是同行,搞IT的。這便容易格得多了。其中一個人是甲方,另兩個人一個是設計師,一個是做產品的。這個做產品的長得特別像秋田犬,十分和善,但談起話來完全相反,鏗鏘有力、咄咄逼人,越說聲音越大。我特地上網瞭解了一下,果然發現秋田犬隻是看起來和善,其實攻擊性非常強。他們要做的產品是一個在手機上玩的俄羅斯方塊。“秋田”手舞足蹈地講述俄羅斯方塊的前生今世,以及它為什麼有永遠挖掘不完的魅力。大部分內容來自大約十五年前我在雜誌上看過的一篇文章。奇怪的是,他講到後半段,話鋒一轉,開始講在現今這個時代做一款俄羅斯方塊是多麼愚蠢,並舉出大量的證據,把對面的甲方訓得坐立不安。

這三人是我在咖啡館格物致知時最常遇到的一類組合,我稱之為“普通邏輯課都他媽白上了”類。試想,每個人坐在咖啡館裡,喝一杯幾十塊錢的咖啡,消磨一下午的時光,或多或少都有點目的。比如我的目的就是趕稿與格物致知兼有。甲方約見乙方,目的是花錢請他們做一款值這筆錢的產品;乙方的目的則是拿到這筆錢,而不是給甲方上課。現在,甲方想花錢做一款俄羅斯方塊,而乙方已經給甲方上了一個小時的課,告訴甲方他是個傻×,雙方竟然還其樂融融。

在“普通邏輯課都他媽白上了”類中更常出現的是投資人和小老闆。我認識的創業者都不會穿西服打領帶去咖啡廳,而我認識的投資人也不可能屈尊大駕跑出來跟小老闆喝什麼咖啡。所以咖啡館裡的投資人和小老闆是另一個世界的投資人和小老闆。有一回我聽見一個老闆給投資人講他的專案,差點兒報警了。因為那是一個“意念力培訓班”,收錢教給學員如何用念力擰勺子,後面還有刀槍不入云云,聽起來簡直是傳銷和邪教的結合體。而那個投資人看起來活像房地產中介裡常見的那種臨時工。他的西服太不合身了,肩膀明顯寬出了許多,從後面看令人無法不聯想到《傀儡主人》裡面被外星生物寄生的地球人。他跟意念力大師的談話,基本上是我說我的,你說你的。兩人保持著一種令人敬畏的默契:我先聽你說完,並微笑點頭,然後我再說。儘管我說的跟你說的完全沒有聯絡,但在必要的時候我還是會用一些連線詞,比如“但是”“即便如此”,或是“我完全贊同您的觀點”。這種一以貫之的禮節令一切英國紳士失色。我說的都是真事兒,你只要去咖啡館格物致知一下就能碰到這樣的人。享受這種奇妙的樂趣,成本就是一杯咖啡。

在咖啡館裡格物致知,所遇的無非是邏輯崩壞類、表演慾無處排遣類,以及二者的組合。比方說,那位像深海魚的先生帶走了他的姑娘之後,換上了一對年輕的情侶。女孩留比我還短的短髮,男孩則梳了一個馬尾,為此他特別喜歡搖頭。兩人就坐沒多久便開始吵架,氣氛極為緊張。

為什麼會有人專程來咖啡館吵架?我猜是問題實在太嚴重了,不坐下來好好溝通一下不行,而只有在咖啡館溝通才不至於演變成激情戲。吵架前,兩個人竟然還各自要了不同的茶點。

俄頃,茶點上來了,女孩憤怒的炮火戛然而止,換上一種拉家常的口吻,問男孩子:“你點的是這個?你不是不愛喝這個嗎?”而男孩也回了一句:“你喝涼的沒事吧?”雙雙確認之後,服務員一走,兩人馬上又開始交火了。說是交火,其實根本是女孩周身閃著火光和殺意的光芒,以王者之姿持續不斷地轟擊著可憐的小男孩。

(此等在兩種情緒狀態之間無縫切換的工作狀態,我只在電視節目的錄製現場和電影片場見過。)男孩面對“某年某月某日你跟誰誰吃飯說了什麼還花了多少錢”這樣的轟擊毫無招架之力,只好頻頻搖頭,馬尾一甩一甩,活像一隻邊境牧羊犬,而女孩則可以比作一隻面貌嬌好的羅威納,假設世上有那種東西的話。前些日子我在網上看到一個日本的什麼情書大賽,有個五十多歲的參賽者寫得頗為傳神——我腦袋不好,失其原文——大意如下:假設長了尾巴的話,說來雖然不好意思……但跟你在一起的話,想必會情不自禁地搖起來吧。這情書寫得雖妙,卻已經拾人牙慧了,因為錢鍾書先生在《圍城》裡對狗尾巴的描述更妙。看到這對小情侶,我立刻想到了這些絕妙的狗尾巴。

我想,每個人身上都有兩個自己。一個是真實的自己,一個是自己想要成為的自己。後者總是給人一種狗一樣的印象,不管人們怎樣包裝和修飾它。大家忙了一週,無可奈何、精疲力竭地扮演完真實的自己之後,週末總得找個地方把另一個自己放出來遛遛。這件事需要一個物件和一個有觀眾的場所。場所自然是咖啡館比較合適,因為在這裡你怎麼表演都不為過,畢竟有很多同類和見怪不怪的服務人員在這裡。物件嘛,則需要慎重選擇,最好能找到一個心有靈犀、需求跟自己相契合的,這樣一場演完,兩個人的目的都達到了。這不失為一個釋放壓力的絕佳方式。

這種方式又有點像是小女孩玩兒的過家家:每人扮演一個角色,該角色甚至還帶有比較完整的背景設定。大家再商量出一個劇情來,這個劇情只需要有開頭,後面就是大家順其自然地表演下去了。我小時候,街坊的小女孩非得要跟我扮演夫妻,但我覺得窩在父母都不在的家裡頭玩兒這個蠢極了,我作為一個男孩,就算要玩兒也得有人看著才有趣,否則就好像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而女孩則認為這事兒當然得沒人的時候玩兒,具有相當的私密性,是兩人可以堅守一生的秘密,否則還玩兒個屁呀。而我當時則在想:既然沒人看,何不乾脆就做些見不得人的事好了。

——可惜年紀太小,不知道能做些什麼。可見,過家家和喝咖啡唯一的區別就是你現在需要觀眾了。

前幾天我在微博上看見兩位咖啡館老闆討論開店心得,一個說人們去咖啡館是為了讓自己開心,另一個說人們去喝咖啡是因為想要減壓。

這些人活在天上,開店,卻不來聽聽好顧客(指我而言,筆者注)的真實聲音,反而在那裡大談哲學層面的經營心得。要我說,人去咖啡館只有兩個目的:一是演戲,一是看戲。前清有一種子弟書館兒,八旗子弟自願交錢上臺唱岔曲兒或者八角鼓什麼的,下面聽的亦要掏茶錢。店主東兩頭賺錢,但是得提供場地、伴奏和安保等服務,因為常常有唱得太難聽的引起鬥毆。這大概是卡拉OK的前身,但開咖啡館的也不妨研究研究,怎樣針對這兩種使用者需求提供個性化、人性化的服務。像我常去的這家就很好,因為他們在六張四人臺和兩人臺所環繞的一個角落裡放了一張單人桌,坐在這裡,大半個咖啡館盡收眼底,且有著奇妙的收音效果:在嘈雜的人聲中,你看向誰,就能立刻清楚地分辨出他的聲音,真是棒極了。

我在南城的一家很大的咖啡館坐過一次,簡直糟糕透頂——他們竟然給客人提供一種可以推拉的屏風,這不是瘋了嗎?客人來這裡就是想讓別人聽見他們聊什麼,我拿人格擔保——儘管我的人格也不怎麼值錢。你若不信可以去觀察:假設你們是開門第一桌客人,則第二撥客人來了肯定在你附近選一個桌子,最多隔一桌,而不是去偏遠的角落揀個齊楚閣兒坐下。此乃本能驅使,不然他們來幹嗎呢,喝四十塊錢一杯的袋泡茶嗎?而那家店竟然提供一個推來推去的屏風,裡面的人一下子沒了觀眾,外面的人也沒法格物致知,還會忍不住把裡面想象成一個切痔瘡手術的血腥場面。想到此處,筆者寫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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