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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2>(一)</h2>

有一天我很無聊,那感覺是每一秒鐘都像一張麵皮被時間老人拉得無比長,長到簡直熬不到下班的時候人就被無聊吞沒了。不想寫工作彙報,也不想聯絡客戶,連坐在座位上都想發火。那時候我很想找個人聊天,隨便是什麼人都行,只要聊著就好。開啟聊天工具,大家都很忙的樣子,連續找了好幾個人問他們:“嗨,還在嗎?”沒有人理會我。我隨便點選一個人的空間,看他寫的日誌,看下面各種回覆,有一個回覆是“海大王”寫的,寫什麼不重要,反正無聊,我就去了他的空間看。他的資訊欄告訴我,他現在在帕洛爾群島,一百零一歲,索馬利亞大學畢業,從事的是海盜工作,有五個妻子、三十八個兒子、四十一個女兒。

再去看他的大頭照,呈現的是一個長長的馬臉,眼鏡後面的眼睛茫然地瞪著我,鬍子颳得挺乾淨,湖藍色襯衣領子上有大大的喉結。這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男人,二十來歲的樣子,引不起我任何興趣,準備關掉他的空間頁面時,他的一張照片引起了我的注意。這張照片其實也很普通:窗臺上放著一盆多肉植物,窗外的晾衣杆上曬著他的秋褲。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這張照片十分喜感,便在下面打了一串“哈哈哈”的留言。不一會兒,他問我:“你笑什麼?”我回他:“沒什麼。”他又回我:“好吧……”我想象著他這張馬臉做出“好吧”的無辜表情,便越發想去撩撥他。我問他有幾條秋褲,每條秋褲什麼顏色,他用的什麼剃鬚刀,是手動的還是自動的,他也不嫌煩,一一回答我。看來他跟我一樣無聊。我們在聊天工具上相互加了好友,那一天就在閒扯淡中度過了。

他住在寧城,是當地人,離我工作的城市不遠,做的是商場售貨員工作,專賣電風扇,沒有女朋友,存款是五千八百二十六塊八毛,家在寧城郊區,在市區租房,一個月租金六百元,吃飯在商場的食堂吃。上班是輪休制,有時候白班,有時候晚班,工作不忙,收入不多。租的房子衛生間馬桶壞了,他只好天天憋著去商場上。這個讓我笑了好長時間,尤其一想到他“憋著”的樣子,我就忍不住開懷大笑,反正他在電腦那頭聽不到我的笑聲。他的頸脖子後面有三顆痣,呈等邊三角形,有照片為證;他的腿上有一塊胎記,特別像英國的大不列顛島,同樣有照片為證;他的頭頂上有兩個旋兒,為了讓我看清楚,他還自拍了好幾張照片發過來。我們興致勃勃地聊著他身上每一塊別緻的地方。有一天我說:“好了,我們已經對你的身體進行了細緻的勘察,還有一塊兒沒有看。”他問什麼地方。“你弟弟啊!”他發了一個問號過來,“我是獨子,沒有弟弟。”我發了一個一臉壞笑的表情給他,他又回覆一句:“啊,你真是太壞了!”我坐在辦公室極力忍住笑,“說!多大尺寸?”他回了一個扭捏的紅臉。“是不是需要顯微鏡才能找得到?”他立馬回了過來:“你真想看啊?”我心猛地跳了跳,臉上有點兒發燒——他不會真發個裸體照片過來吧?正想著,他又回了一句:“想看就過來看啊!”我鬆了一口氣,發了一個不屑一顧的表情給他。

平時我的工作還是很忙的,做的是外貿跟單,從美國、紐西蘭、澳大利亞等國家發來的合同和協議堆滿了我的辦公桌,郵箱裡的未讀郵件也需要我一個個開啟回復。所以等我閒暇片刻,開啟聊天介面,總有他的留言。今天去爬山了,把腳崴了一下,不過沒事,現在好了。有個顧客好難搞,買了風扇不滿意要退貨,又拿不出發票來。食堂的米飯不好吃,想去外面吃,一個人也沒有興致。他也不會問我為什麼不回覆他,只是自顧自地發。我問他腳傷真沒事嗎?他立馬就回復說:“沒事啦。你好忙呀!”我發了一個摸摸他頭的表情,他回我一個笑得好開心的表情。他從來沒有問過我的事情,一次也沒有,這讓我很滿意。如果他問起,我想我也不會如實回答他吧,這方面我像一隻刺蝟一樣。

有幾天他不線上上,他的頭像是灰色的,開啟聊天介面,也沒有任何留言。我心裡灰灰的,上班的情緒也不高。想問他在不在,或許他是隱身的也說不定,但我還是忍住沒有問。感覺時間又一次變得無比漫長,那些檔案放在眼前讓人特別生氣。上午過去了,下午也過去了,晚上又一次到來。我在菜市場買了一些小番茄,晚上可以當夜宵吃。這個是他的習慣,他喜歡吃小番茄,他還喜歡吃麵的蘋果,不喜歡吃脆的,他住的地方離菜市場可近了,新鮮的竹筍上市了,蕨菜也開始賣了,不過好貴。我的腦子裡一直是他在說話。他說話是什麼聲音呢?我不知道。我們留了電話,可是從來沒有給對方打過,也沒有發過簡訊。我們只在網上聊天。過了四天,我有點兒失去耐心了,幾次想打電話過去問問怎麼回事,終究沒打,只是懨懨地上班下班。第五天上班一大早我剛一上線,他的留言就跳了出來:“早哇。”我的眼睛莫名地溼潤了,鼻子也在發酸,我回復他:“早屁啦,太陽都老高了。”他發了一個嘻嘻笑的表情:“有沒有想我?”我回了一句:“想你妹!”我簡直能看到他在那邊笑的神情:“我是獨子,沒有妹妹。”

他沒有告訴我這幾天去幹嗎了,我也沒有問。我們又一次恢復了閒扯淡的聊天。天氣暖和了,不穿秋褲啦,只穿四角內褲啦。為什麼不穿三角內褲呢?因為三角的繃得太緊,不舒服啊。嫌繃得緊,那幹嗎要穿內褲呢?不穿不行啊,容易激凸。求激凸照!想看啊,你過來看啊。我不理他,幾分鐘後他問我:“你生氣啦?”我說:“忙著呢!正在用顯微鏡找,就是找不到!”他問:“你找什麼?”我笑而不語,他反應過來了:“啊,你真是太壞了!”我去外地出差了幾天,既要帶著俄羅斯客戶去鄰省的廠區看貨,又要跟業務員這邊核對清單,事情忙得轉不開身。坐在公司的車上,身邊擠著又胖又大的俄羅斯客戶,手機忽然響了,拿起來一看居然顯示著他的名字,我接了,他的聲音我是第一次聽到,又甜又糯:“你沒事兒吧?我發你好幾條簡訊你都不回。”我再次看了看手機,果然有六條未讀簡訊。車上實在不好說話,我說:“我在出差,回去聊。”他“嗯”了一聲,“你沒事就好,去忙吧。”說完就掛了。我拿著手機,望著車窗外發呆。俄羅斯客戶問我:“你男朋友嗎?”我回過神來,連連搖頭:“一個朋友而已。”

天氣好得不像話,走出小區門口,樓前的那株山桃開得如火如荼,舒展的枝幹上粉白的花瓣在風中輕顫,雖然要趕著上班,卻還是忍不住站在樹下仰頭看了看。大道兩側挺拔粗壯的毛白楊也開花了,不過它們的花是柔荑花序,花軸下垂,在陽光的照耀下,像是垂掛的瓔珞。我收到他發來的簡訊:“好熱啊。”我不回他,繼續走我的路。他又發了一條:“好想去踏春啊。”自從那次電話後,他頻頻給我發簡訊,我看的多回的少。我回了一句:“你發春了吧?”他說:“對呀。”我便又不回他。坐上公交車,和暖的空氣裡充溢著花香,車窗外的公園內七八隻胖喜鵲在水泥臺上蹦跳騰躍。他問我:“你怎麼不回我啊?”我心裡莫名有點兒惱怒,有一種被侵犯的感覺,像是跟他擰上了,就是不回覆他。到了公司後他已經等線上上了,我又回到了我熟悉的方式裡來,跟他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而他又發了幾次簡訊,我都沒有回覆他,他也就不發了。他沒有問我為什麼,我也沒有向他解釋。

一時無聊,我去報了個英語口語培訓班,晚上八點開課,十點下課。上課的地方離我住的地方四站路,走過去四十分鐘。反正無事,我就慢慢走著。路邊的連翹一枝枝開滿黃花,天光漸收,回去的車流熙熙攘攘。乾涸的河道邊上楊柳青青,清風吹拂。此時很想找個人說話。我在這座城市的朋友,誰會無事聽我閒扯?他們有他們的事情要忙。我舌頭裡堆積了很多詞語,它們沉沉地壓在我的舌尖上。我幻想著此刻跟他對話。天氣好熱,我想穿裙子。啊,那你穿內褲嗎?你個死流氓,要你管。他講過小時候跟他媽媽去女澡堂洗澡,結果被一群一絲不掛的阿姨圍觀。我就說那肯定是她們都各自拿著放大鏡,“咦,小弟弟在哪裡?在哪裡?”他肯定要回一個害羞臉紅的表情。我想象他害羞的模樣,一個男生會怎樣臉紅呢?想象不出來。

上完課回來,瑩白的半月懸在樓群之上,穿過立交橋下,兩邊是水泥牆壁,橋上一列地鐵帶著一串雪亮的車窗開過。路過的小區門口一排松樹都掛上了彩燈,一個流浪漢在街角的草地上蓋著薄被睡覺。忽然心生害怕,我快步走過去。我想起不久之前城市裡還流傳著有人拿刀專砍女孩的訊息,此刻這訊息感覺如此真實而迫切地壓迫著我的神經。我忍不住看了看身後,沒有人在跟著。風有點涼涼的,我的身子微微發抖。此時手機鈴聲響起,嚇我一跳,一看又是他發來的簡訊:“能跟你說說話嗎?”我像是得救了一般,心裡說好哇好哇,但是簡訊回得卻很簡短:“怎麼了?”他回我:“沒事,如果不方便就算了。”我說:“打吧。”很快電話就打了過來,他倒真的是無事,說的也無非是他的日常瑣事。他的聲音在電話裡真是好聽,憨憨的、甜甜的,帶著點兒黏性,說什麼都好,只要說就行。主要是他在說,我在聽,沿著街道走,不知不覺走到我住的小區門口,山桃花凋落了好些,開始長出了些新的嫩葉來。我沒有進小區,而是沿著小區外面的小路來來回回地走,手機貼在耳朵邊微微發燙。

我們的手機共同開通了一個業務,一個月可以免費通話二十四個小時。白天我們很少在網上聊天了,都攢著勁兒留到晚上聊。也不多說,走路去培訓班的半個小時,下課後回來的半個小時。他說得多,我說得少。我總覺得我又變回了吃糖的小女孩,他的聲音被我的耳朵吞吃著,總也吃不飽。他說了什麼呢?我居然一點也想不起來了。我常笑,笑得不可抑制,他講什麼我都覺得好好笑。白天上班,他的聲音就一直在我的耳邊繞,寫郵件寫到一半我還忍不住發笑。同事說我變得開朗多了,這連我自己都感覺到了。我的大腦像是雷達一樣,捕捉著我生活中那些有趣的人和事情,想講給他聽。走在路上,我也幻想著對話在繼續。我在開車。你有車?有啊,公交車。那你開的什麼公交車啊?11路公交啊。他肯定不懂我的笑話的。可是一旦打電話,我那些構想了一天的笑話卻沒有說的慾望,唯獨願意聽他講。

有一天說到中途,他突然頓住了,我等了等,他還是沒有說話。“喂,你還在嗎?”我問道。“在啊。”他的聲音沒有了平日裡的那種活力。“你生病了?”我問。“沒有……”他又頓了頓,“我想去看你。”我一時不知道怎麼回應他,電話那頭有他的呼吸聲。“可以嗎?”他又問道。“我要出差幾天。”我脫口而出。我根本沒有出差的計劃,可是我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要撒這個謊。“那你什麼時候回來?”他接著問。我說:“等我回來再給你打電話吧。”那幾天為了圓這個謊,我沒有上線,也沒有接他電話,只是回覆他:“在忙,回去後再聯絡。”他便說:“知道你忙的。等你回來。想你。”看到這條簡訊,突然讓我想起原來在我家隔壁有一條小狗,一見我便撲到我的身上,用溼答答的舌頭舔我的手,莫名地火起,不想回復他。

晚上翻看手機裡的通話記錄,原來我們已經說了一百多個小時的話了,相當於沒日沒夜地說了一整個星期的話。這讓我很吃驚——我們都聊了什麼?好像什麼都說過,又好像什麼都沒說。我知道他的點點滴滴,連他穿的襪子是什麼牌子的我都知道。他對我卻知之甚少,一方面我很少說起自己,一方面他也少有問起,哪怕是說到我了,他也會繞回自己身上,這讓我很放心。我固守自己的領土,卻在他的疆土上馳騁。我的窗臺邊也放著一盆多肉植物,發照片給他看,他說這個跟他的那個簡直是一對兒,我沒理他。我的手指在多肉植物的厚厚葉片上摩挲。天氣漸熱,電風扇在我的床邊吹著。窗外的天宇上難得有一粒粒明亮的星星。我發了一條簡訊給他:“我去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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