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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張振在靜王府門口攔住雲鬟,兩人並肩,自靜王府門首走開。

沿著牆邊兒行了許久,雲鬟的馬車跟張振的侍從等,便遠遠地跟在後頭。

張振見她有謹慎躊躇之意,問道:“你果然是知情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雲鬟道:“將軍不必著急,也不必聽外頭流言,橫豎如今朝廷並無旨意。”

張振急道:“若有旨意,我還用特來尋你麼?便是知道你跟他、跟別個不同……料想你知道內情才來的。到底是怎麼樣,你跟我說清楚,也好早有準備,若真的別人都知道了,我們跟他相識的卻仍在鼓裡,那算什麼?”

雲鬟道:“將軍說的‘準備’,是指的什麼?”

張振道:“你問我?自然是要為了他著想謀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比一無所知,事到臨頭只挓挲手強。”

雲鬟抬頭相看:“若……六爺果然是英妃娘娘之子,將軍也要為他著想?”

張振皺皺眉:“我跟你雖缺交際,但從來不把你當外人,且當初你們為了可繁,又相助許多。所以我也不瞞你,就算是英妃所生又怎麼樣?他那個人性子雖然有些可厭,但卻是個能頂天立地的,我想不通有哪點兒容不得他。”

雲鬟若有所動,張振又道:“如今撲朔迷離的,反把他丟了,我也猜是那天宮內太子急病亡故的事有些蹊蹺,故而我心裡很放心不下……請你務必給我兩句實落話才好。”

眼見將走到街口,雲鬟止步,便對張振道:“將軍大概也知道我進來進出宮闈,可知是為了什麼?正是為太子身死之事。至於他……他這一身,什麼匪夷所思、生死跌宕的情形沒經歷過,縱有一時的無主,必然會撐過去。”

張振端詳她,這話雖未直接承認,卻也顯是預設了。

張振嚥了兩口唾沫:“我知道了。先前聽說他隨著蕭利天往遼國而去,我還想親自去前往檢視端倪,是父親狠罵了一場,且不許我離京。不過對他我雖無能為力,倘若京內有什麼我能相助之處,你儘管開口。”

雲鬟拱手深揖:“十分多謝。”

將分別之時,雲鬟復回頭看向張振,道:“如今六爺雖不知如何,然而倘若他知道你們待他之心跟從前無有不同,他必然也會欣慰。”

張振本正目送她上車,聞聽此言,便微微一笑道:“我們是生死過場的情義,戰場之上危惡之間,靠得是彼此守望信任,不離不棄,豈是那些子虛烏有之事所能撼動分毫的?”

雲鬟聽到“守望信任,不離不棄”八個字,眼角微紅,復舉手一揖,上車而去。

原先張振跟沈妙英已訂了親,因他年紀頗大了,本想年前及早完婚,誰知太子出了事……三個月內不得操辦婚嫁等事,因此又耽擱下來。

不過對於張瑞寧而言,這倒並不是一件壞事。

自從御史參奏沈正引之後,雖然皇帝並未即刻下手查辦,但相府畢竟很快透出頹然勢頭,譬如恆王事發後,為了肅清城內的恆王叛黨,連帶著追究了數家大臣,有大半兒是沈正引的人。

故而沈相的勢力,竟在逐步被削弱。乃至太子殯天,靜王殿下被封為攝政王后,因沈舒窈之故,相府略透出幾分舒緩反醒的意思,可縱然是靜王爺開始掌握朝政,卻並未對沈相流露出格外開恩之意。

在這般微妙的時機,兩家的親事自要越低調不驚越好。

可雖然張瑞寧心中自有打算,對張振而言,卻並不十分在意沈府是盛是頹,只因他所看重的,不過是人罷了。

別了張振,雲鬟乘車往回,心底想起方才靜王召見自己時候的情形。

雖然皇帝允諾讓她查趙莊夫婦身死之事,但薛君生卻是因靜王令牌被盜一節獲罪,偏急切間太子案又沒有眉目,雲鬟很是憂心,便去監察院探望君生。

誰知一見,越發驚心,原來君生竟是受了刑,身上囚衣透出血跡斑斑,看來頗為悽慘。

這監察院雲鬟也是呆過的,先前正是因趙莊那案子,被陳威公報私仇地動刑傷了腿,如今見薛君生因己之故受罪,怎能忍得?

君生略見消瘦,不似平日裡雋秀安逸,見她泣淚,反強打精神安撫道:“不打緊,先前你也曾在此地熬過,我常想是何滋味,如今自己也親來試一試了,豈不是正得償所願?”

雲鬟見他兀自玩笑,想了一刻,便問道:“先前你陪著回城,我自顧不暇,竟不知你怎麼樣,如何竟落得如此?”

君生道:“你雖不肯說,王爺如何猜不到是我相助?我也並不想瞞著。一來惹了王爺不喜,二來此事聖上也有些知曉,故而竟掩不住,自要我做個罪頭。”

雲鬟見他手臂上也有些傷痕,不由伸手抓住他的手道:“我必儘快救你出去。”

君生溫聲道:“不打緊,你的傷可都好了?”

雲鬟點頭,君生道:“雖如此,仍不可大意,也不用來探我,這裡不是好呆的。如今京內雖看似風平浪靜,實則不知什麼時候又要一番驚濤駭浪,你且留心就是。”

雲鬟道:“我記住了。”

君生向著她笑了笑,道:“當初答應你的時候,我就料到今日的境地了,故而這是求仁得仁何所怨的事。好了,你且去罷。”

此後,靜王便召雲鬟進府。

略寒暄了幾句,趙穆方道:“先前因你傷重,新來諸事且多,雖想面見,一直不得空閒,如今可喜你已安妥。”

雲鬟謝過,靜王問道:“我聽白尚書說過,想那驚魂一夜,你竟是最後一個見過黼兒的人了,不知他到底如何?”

雲鬟道:“殿下似是傷重,神志不清,始終昏迷。”

靜王默然。雲鬟略察其言觀其色,卻見彷彿是個猶悒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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